祝臣舟将那杯咖啡递过来,杯口上方冒着一丝白雾,我一动不动,闵丞萝见我没反应便自己伸手去接,然而他并没有交给她,而是直接越过她手递到我面前,我看了一眼,对他说,“我喝不了咖啡,祝总忘了吗。”
祝臣舟说,“记得。不过这不是给你喝,而是给你暖手。”
我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长裙,我以为是自己过糊涂了,祝臣舟竟然会在五月份说什么暖手,我下意识看向站在我旁边的闵丞萝,她同样是一袭长裙,我这才有了点底气反问他说,“夏天暖什么手,祝总过糊涂了。”
祝臣舟意味深长说,“心不冷吗。”
他这句话敲拂了我逆鳞,我最痛恶在我脆弱矛盾时候被别人一眼看穿,以怜悯和同情的姿态对我讲话,我立刻沉了脸色,直接避开他递来的手,径直走到窗台前,背对他们。
闵丞萝在我身后和祝臣舟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大约内容是我为什么不能喝咖啡,祝臣舟沉默听完只简短回答了她两个字,怀孕。然后便无视面容惊愕的她,走到垃圾桶前将杯子扔进去。
闵丞萝愣在原地反应了好半响,她回过神来后便立刻朝我走来,伸手拉住我裙摆,“沈秀你怀孕了,外面记者说的都是真的?”
我非常淡然将自己裙摆从她指尖一点点缓慢抽出,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抱歉得朝我笑了笑,我对她声音冷淡说,“这还能有假的吗,在闵二秀眼中,莫非我就是一个依靠假孕上位夺取你父亲财产,后母恶毒挤掉你们两姐妹的坏女人?你宫斗剧看多了吧。”
闵丞萝被我说得脸色尴尬,她立刻解释说,“沈秀误会了,按照您和我父亲的关系,您算我长辈,我当然不会这样认为,不敬重长辈是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和姐姐的,绝对不允许的事情,我只是很好奇,父亲年事已高,怎么可能…”
她说完大约觉得这样也不太好听,她自嘲般笑了笑说,“父亲在母亲刚去世那几年,身边也有两三个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的女人相伴,但他从没有考虑过续弦和生子,所以在父亲晚年时候忽然产生这样想法改变了自己初衷与原则,我觉得很好奇,当然父亲精明一世,自然不会有错,他能够看重沈秀,一定是有您过人之处吸引他。”
闵丞萝比闵丞纹要更会说话,更会讨好安抚别人,她这样一番拉来拉去的解释,虽然有不中听的成分存在,可让人没法生气,我对她说,“闵二秀担心什么我清楚,然而很多事不是我能够更改的,现实发生,就要有发生的处理方式,你父亲早已经有了遗嘱,我们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闵丞萝看着我,和刚才她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时的脆弱与纯净不同,她脸庞青涩,属于长相偏小那一种,可目光却极其锐利精明,颇有几分闵宝涞算计别人时的犀利。
不得不说,闵宝涞更疼爱二女儿是有缘故的,闵丞萝更加像他,有他的风范。
我提到遗嘱二字,闵丞萝和我大约都是心照不宣,但她有更大把握,因为她是闵宝涞最疼爱的小女儿,她不会在继承方面吃亏,而闵宝涞承诺给我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已经让我成为比祝臣舟更大的股东,根据我粗略计算,大约闵丞萝拿不到这个数字,因为闵氏划分的股权,没有那么多。
具体数字,只能等到闵宝涞律师来通知。
我靠着窗台站立,静静望着窗外的夜景,闵丞萝站在我旁边,她眼睛充满姐姐般的慈爱凝视我腹部,她笑着说,“我还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二十二岁这一年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父亲给我这样大的惊喜,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沈秀的宝宝多久了。”
我笑着说,“三个月了。”
她有些惊讶,“三个月了?这么大吗,莫非是双胞胎?”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毕竟这个孩子在月份上充满了差错,言多必失,何况闵丞萝给我的感觉,非常精明,我装作没听见,将目光重新移向窗外,闵丞萝并没有就此打住,她说,“也许这个孩子是爸爸坚持下去的动力,这世上大约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抗拒老来得子的喜悦,足以让他坚持下去。”
“丞萝。”祝臣舟忽然在这时打断她的话,闵丞萝回头去看他,他拿着一部金色手机,举在手中说,“你姐姐的电话。”
闵丞萝立刻走过去,她接过电话后,试探得喊了一声姐,那边大约真的是闵丞纹声音,闵丞萝听清后立刻红了眼眶,她哭哭啼啼说父亲怎么病危,也提到了我,闵丞纹那边始终很冷静,声音也非常平和,听上去不像被人控制,也没有那天在医院的疯狂,闵丞萝大约有些话不方便说,便对祝臣舟指了指一侧的楼梯拐角,祝臣舟点了下头,闵丞萝便立刻快步走过去,将自己身体藏匿在漆黑的阴影中。
祝臣舟摘下手上的黑色丝绒手套,他一边摆弄着手套的指尖,一边漫不经心说,“闵宝涞这边的事,我答应你也做到了。”
我盯着地面他欣长的黑影,“他会死吗。”
祝臣舟沉默片刻说,“我不确定。也许不会,并没有要他性命那么严重,可如果他自己体虚,那就不好说。最大可能,应该是永远沉睡下去,在睡梦中死亡。”
永恒的沉迷,像一条死于深海内的老鱼。
这对于闵宝涞而言,或许比死亡更可怕。
他会一点点瘦成一个骨架,塌陷,干瘪,风化,再苍凉离世。
我环住双臂将自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