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扒在车窗框往外看,祝臣舟站在台阶下,他仰面看着蒋升平,后者在掌心掂了掂望远镜,便随手扔给身旁的男助理,蒋升平身姿格外高大威猛,加上受他父亲影响的缘故,身上带着一股清冷杀气,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让人觉得胆寒,仿佛下一刻就会刀相向。
我将车窗完全摇下来,探出无可恋,而我孩子的父亲能够顺其自然活到终老,他已经拥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在追逐权势的路上。这世上再不会有谁超越蒋华东昔年的权势,当初整座南省沦为他的殖民地,死后还不是尘归尘,而他和薛宛最终的陵寝再奢华也不过十平米,就算黄金宝石筑成又怎样,还要担心被盗墓,为什么错过安详静谧的岁月不要,却非要握住自己无福消受的东西。”
孟奇光注视窗外祝臣舟的背影,他正在和蒋升平说什么,由于他背对这边无法窥探他脸色,但蒋升平的面孔却非常清晰,他五官轮廓分明又极其深邃,和报刊上刊登的蒋华东中年时候照片有七八分相似,这样长相英俊不假,可也属于非常阴沉冷硬的,在男人中极其受人瞩目。
我们一同看向那一拨犹如静止的人,除了祝臣舟和蒋升平,几乎画面是一动不动。
孟奇光语气悠长说,“祝总骑虎难下,女人总是用自己感性和平庸的心态去要求男人放弃一些他们生命中最看重和追求的东西,却根本不想男人是否愿意接受,男人所存在的世界和领域,又能否接受一个由高到低**失败的典型。他没有回头路,这句话不是矫情,而是切实。越是功成名就的人,越充满了常人百姓不曾拥有也无法理解的挑战和贪欲,这里的贪欲不再是贬义词,而是褒奖,对于更大程度的攀爬和争夺的夸赞。”
我手指在玻璃边缘上来回抚摸着,那圆滑又温润的触感,将我指尖凸起的皮肤一点点碾磨压平,我说,“可男人要和女人过一辈子不是吗,这世上极少有成功的男人会孤独终老,他终究要结婚生子,有几个红颜知己露水情缘,所以体谅女人的想法也是男人的必修课,他如果爱沈筝,就应该像我这样,也去妥协屈就一些,我要的是普通的爱情,而不是林弹雨下的战争。”
孟奇光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他盯着我侧脸望了良久,最终没有再说一个字,我似乎听到空气内散开一声叹息,低沉而沙哑,有几分无奈。
那是男人永远无法向女人妥协的东西。
叫作****,叫作澎湃。
男人生来就是老虎,是狮子,女人生来就甘愿做一只白兔或者孔雀,前者生活在辽阔的草原和山涧,后者豢养在漂亮的笼中,前者藐视嘲讽后者的平庸和怯弱,后者仰望而畏惧前者的野蛮与厮杀,总有一方要妥协,在漫长的岁月中,率先低下头。
孟奇光送我回到别墅,他没有下车,而是目送我走进庭院后,向我告辞,立刻原路返回去接祝臣舟。
我刷卡进门后,便看到保姆怀抱祝谨正在客厅沙发上一脸忧愁和焦虑哼歌哄他,保姆手上举着一个婴儿瓶,里面的母乳非常满,基本没有喝过,她见到我回来立刻迎上前,声音内满是不知所措说,“夫人,少爷不喝奶,他始终抵触乳母,抱也不允许抱,啼哭不止,乳母使尽办法也不见他张嘴,又怕他哭坏嗓子受到怪罪,于是不敢再喂,就用吸奶器把母乳挤出灌在瓶子内,少爷喝了两口,就又不肯再喝了。”
我蹙眉从她怀中把孩子抱过来,祝谨脸哭得通红,正皱巴巴得垂泪,他小手非常有力,揪住我一根手指不肯撒开,哭声带着几分嘶哑,一听就哭了许久。
他以前从没有发生这样情况,没有过不喝奶的记录,相反他比同龄孩子都要更能吃,胃口更大,我问了保姆他哭了多久,什么时候出现这样反常,又是否叫来私人医生检查过,保姆说从早晨我离开就哭,一直不喝奶,私人医生检查说没有任何问题,开了一点婴儿消食开胃片,让碾磨成粉末加进奶中喝下,可他根本不张口,强行喂就会从唇角溢出,想要治疗都无济于事。
我抱着祝谨无比焦急,我坐在沙发上,让保姆去拿一点果汁来,保姆把奶瓶中的母乳都倒掉,灌入一点温热的甜果汁,我试着让祝谨含住,他只是吮吸了一下,并没有丝毫抗拒,大口大口吞咽着,似乎又渴又饿,保姆也很惊讶,她有些不可置信看祝谨的反应,“不可能啊,为什么喝果汁不喝奶?”
我怀中的祝谨也不再啼哭,他非常满足喝光了一瓶果汁后,便枕着我胸口沉沉睡去,他小脸上还残留一丝缺氧后的潮红,我扫了一眼通往二楼的楼梯,“乳母是先生派人精挑细选的吗。”
保姆点头,“是。关乎小少爷健康安全,先生自然不会马虎。”
祝臣舟不会马虎,他派庞赞和孟奇光挑选的乳母,最开始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然而不代表外界人士就没有办法给予诱饵,使她产生二心。
我让保姆弯腰低下头,我在她耳畔嘱咐了一句话,她脸上表情尤为凝重,她缓慢直起身后用口型小声说,“夫人怀疑乳母做了手脚?这不太可能吧,先生的手段谁不知道,她怎么敢。”
我盯着二楼楼口一闪而过的一道影,“我谁都不怀疑,这栋宅子内所有人,从我本意和感情上,我都希望是风吹不动雨打不动的忠诚,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和先生没有本事留住人心,这是我们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