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似乎下了雨,在和今年的夏季做告别。
月亮竟然离奇突破厚重云层,斑驳白光透罅隙穿过宽大的梧桐叶,在庭院之中的水洼映下一团银丝。
窗纱很长,繁复而轻薄,在夹杂花香的夜风中左右拂动,翘起一袂宝蓝色边缘,内有奶白色流苏在地面扫过,仿佛是触摸在了皮肤上,酥酥麻麻看得人心里发痒。
路灯是昏黄的,空气潮湿而温热,可雨丝却是冰凉,没有星星的天空一片澄澈的深蓝,我透过窗子也看不到远方,只有白雾蒙蒙的水汽。
祝谨在吃手指,红而薄的唇中吐出一个泡,他眼睛便是两颗星,眨也不眨凝望着祝臣舟,他隐约在笑,可又看不真切,两枚唇角勾勒上扬,露出非常好看而舒适的弧度。
我幻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叫妈妈,叫爸爸,是十个月,还是十四个月,或者一岁半。
他应该非常聪明,非常机灵,懂得讨好别人,更喜欢笑。
他不会哭哭啼啼,像女孩那样麻烦黏人脆弱,他会很强壮,很高大,在未来保护他心爱的女人,不经历这世间残酷的伤害与欺骗,不畏惧别人的背叛和阴险,他能够海纳百川包容天下,也可以心怀慈悲笑对人生。
我没有任何希望与期待去过分束缚他改造他,想要看他发光发亮,胜过所有人。我只希望尽可能让他少一些障碍与灾难,少一些疾病和悲伤,永远都笑容璀璨,充满温暖。
我朝祝臣舟的身体靠过去,从背后将他抱住,他脊背僵硬了一下,便很快适应来自我胸口的温柔。
他手指在祝谨细滑的脸颊抚摸着,我呼吸喷洒在他被汗水浸泡过的衬衣上,我喊了他名字一声,他答应后,我便再无下文,他知道我没有事,只是很想喊他,确定他在,而不是一场虚幻的梦,他笑着回头在我发顶用力亲吻了一下,便继续拥抱孩子,我眯着眼睛,注视地面被水晶灯投射下的幻影,我忽然很想哭,为这时光难得的静谧与美好。
“臣舟。他长大会不会孝顺我们。”
祝臣舟逗弄着祝谨,他非常不在乎说,“孝不孝顺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能陪伴他的时光终究很少,等他成家立业,我们也差不多要离开人世。我留给他的那些他败光也无妨,只要他自己能够活下去,不给我丢人现眼,是平庸还是成功,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可以活得郁郁寡欢,也可以风风光光,只要他觉得对得起自己,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干预。需要担忧这些的是他未来妻子。”
我嗯了一声,“你说得对,人活在世顾自己就很累了,我们需要照顾的只是他十八岁之前,之后都由他自己做主。生死贫富,荣辱好坏,是他的抉择,我们干预了他也未必快乐,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不该为了谁的满意而妥协和委屈。”
祝谨在祝臣舟怀中玩儿一会儿又开始犯困,他用脸蹭着祝臣舟手臂,喉咙里哼哼唧唧,似乎在磨觉,孟奇光走到休息厅将那名值夜的保姆叫过来,让他抱着孩子上楼睡觉,保姆弯腰从祝臣舟手中接过,用毯子把他包裹严实,正准备转身走,祝臣舟忽然叫住她,他目光自始至终不曾离开孩子脸上,却极其阴寒,看得人发怵,保姆试探问他还有什么吩咐,祝臣舟说,“小少爷每天饮食,都汇报给谁。”
保姆愣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汇报给夫人,可先生出事这半个月,夫人也无暇顾及什么,每天都在担忧您,乳母便自己做主,每隔两个小时喂养一次,喂得都不是很饱,怕撑到。因为小少爷早产,胃口却比正常生产婴儿更大,所以都是按照私人医生制定的方案。”
祝臣舟耐人寻味的掀了掀眼皮,“既然喂养次数这么频繁,为什么我见他好像瘦了,不应该长胖些吗。”
保姆低头看了看怀中昏睡的祝谨,她似乎也解释不了,她想了很久才说,“婴儿在长身体,小少爷经常啼哭,也会耗费体能,所以怎么吃都…胖不了。”
她说到后面也觉得没有底气,声音愈发细小,祝臣舟听了保姆解释后,皮笑肉不笑说,“是这样吗。每个孩子都是如此?”
保姆垂下头不再说话,她脸色绯红,大约也是第一次被祝臣舟以这样方式训斥,心里有些无法接受,孟奇光走过去仔细打量祝谨脸庞后,他思付说,“的确比之前有些瘦,也不见长个子。”
看来祝臣舟也察觉了这栋别墅内到处都充斥着不对劲的气息,我正在调查中,我不想打草惊蛇,就算现在对方收手也只是暂时,不代表以后不会卷土重来,这块心腹大患一日不除,祝谨的安危就存在巨大危机,既然是一颗癌变的肿瘤,就务必要快准狠的切除才能防止更深层次更大范围的扩散。
我立刻站出来说,“祝谨这几天吃奶有些少,难免会瘦一些,小孩子没什么大碍,男孩子不要娇生惯养,先抱他上楼睡觉,明天让私人医生再过来看看。”
我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保姆肩膀,眼神示意她离开,她见祝臣舟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小心翼翼抱着祝谨绕过空调冷风最集中的地方,走上二楼。
客厅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时,孟奇光看向坐在沙发上眼神深沉冷冽的祝臣舟,“祝总觉得不对劲?”
祝臣舟身体向后仰靠住沙发,“尽快调查这里的三名保姆两名厨师,和一名园丁,我要清清楚楚的背景资料,包括自沈筝怀孕住到这里,他们都接触了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一丝痕迹都不要放过,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