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洛霓见此情形越发得感到窘迫,花瓣似的小嘴巴紧抿着,祖母绿的大眼睛里也仿佛盈满雾气。
杰拉先生把女儿委屈的小模样瞧了个正着,哪里舍得,连忙上来从妻子怀里把女儿抢抱过去——雷洛霓异常配合——带着她去屋子里面玩耍逗她开心。
杰拉太太和粗壮妇人说了很久的话,把儿子洗干净的陶罐送回给她,又亲自把她送出院门,这才提着裙子匆匆走回来。此时她架在火上瓦罐里的蛋花汤已经沸腾,里面放进去没多久的豆子也翻来滚去的显见是被大火煮熟透了。
杰拉太太连忙让家里人过来吃晚餐。
边喊边问杰克把空出来的果酱放哪里了。
杰克吸溜着口水仰面说在橱柜里,他已经把碗勺之类的餐具摆放妥当。
杰拉太太从装果酱的坛子里舀出一小碗放在盛面包片的筐子旁边,杰拉先生把女儿放在膝盖上,双手抱拳抵在额头,讲大拇指伸出绷直,与妻儿异口同声地说:“感谢慷慨仁慈的赫蒂尔斯女神赐予我们食物”,然后,一脸庄重肃穆的正式宣布可以用餐了。
眼前的这一幕场景雷洛霓自己都记不清见过多少回,在私底下也能够鹦鹉学舌的依样画葫芦的不打磕绊说出来了——可是她却完全不了解这是什么意思……感觉上就像是一句日常用语般,习惯成自然的仿佛已经传承千百年。雷洛霓都能够从他们的举动中感觉出他们的虔诚和发自肺腑的感恩之情。
雷洛霓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们祷告完开始进餐。虽然餐桌上只有粗得卡嗓子的黑面包和半点油星子都瞧不见的蛋花豌豆汤,大家都用得津津有味,一脸的享受。
这样粗糙的食物雷洛霓明明一点都不感兴趣,但婴儿的生理本能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控制,下巴乃至于脖颈锁骨处都流满了亮晶晶的口水。
雷洛霓简直羞愤欲死!
为什么她家里连个口水兜兜都没有?!为什么?!
女儿馋得口水直流的小模样逗得杰拉先生哈哈大笑。他一面大口撕咬着口感粗糙却格外饱腹的黑面包,一面问妻子女儿现在能不能喂点蛋花豌豆汤给她喝,“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我们,实在是说不出的可怜!”
杰克也停下了喝汤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如果妈妈说妹妹能喝,我就不盛下一碗了,全部留给妹妹。
很快就吃饱了的杰拉太太把女儿从丈夫怀里抱出来,用还系在腰上的围裙给她擦了擦嘴角脖子上的口水,“汤水能喝一点点了,我就怕她不习惯这个味道。”边说边舀了一勺蛋花豌豆汤吹凉,带着几分犹豫和紧张地送到女儿嘴边。
——对于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她可还清楚的记得,很担心会旧事重演。但女儿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靠羊奶维生,因此,无论如何,还是要再冒险试上一试的。
看着杰拉太太动作的杰拉先生父子几乎是同一时间紧张的屏佐吸,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小女儿(妹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雷洛霓瞪着那还能看到几缕黄白色蛋液在其间的蛋花豌豆汤,蹬了蹬小胖腿儿,稍稍踌躇,小嘴巴自动开阖着把那一小勺汤汁抿走了。
眼瞅着雷洛霓把汤喝进肚子里却没有半分想吐迹象的杰拉先生等人顿时如释重负,他们的脸上也不约而同露出欣慰的笑容。
感性的杰拉太太更是当场就抱着女儿向着伟大的赫蒂尔斯女神祈祷起来,在心里真心实意的感谢她的恩德和慈悲。
对于自己只是小腥了一口汤家里人就这么高兴的沸腾场面,雷洛霓有些无措又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以前在福利院里,谁会有那个闲工夫关注你的吃喝,爱吃不吃、爱喝不喝,能够给你一个容身之处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和宽宥。
不忍父母兄长再因她而忧心忡忡的雷洛霓趁热打铁,她“啊啊啊”地拍着杰拉太太的胳膊,粉嫩嫩的小嘴巴像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长得老大。
这些天根本就不忍心也没胆子喂女儿吃他们的食物的杰拉太太欢喜的简直要喜极而泣,如今听女儿催促的她立马就知道女儿是真喜欢这汤了,连忙一面安抚着在她怀里不停蹦跶的女儿,一面又用木勺吹凉送了一口过来。
如此一个小心翼翼喂一个大口大口喝,一小碗蛋花豌豆汤居然喝了个干干净净。
喜出望外的杰拉先生急急忙忙站起身要为女儿在添上一小碗,被杰拉太太出口制止。
“这些就够了,”杰拉太太这回是彻底吸忍训,“她要是想喝,我们待会儿再给她喂一点。”
知道女儿上一次就是吃伤了才呕吐不止的杰拉先生也冷静下来,摸摸女儿圆滚滚的小肚子,温柔地安慰她,说现在吃饱饱了,等一会儿再喂她。
雷洛霓虽然听不懂杰拉先生的话,但却能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对她的心疼和怜爱,满心都是欢喜泡泡的她不知道该怎样释放自己的高兴之情——手舞足蹈地“咿呀”两声,啪啦一下,把杰拉太太还拿在手里的木勺子要多捣蛋就有多捣蛋的打落到地面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