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街。
我早就听说过,这边海城有一条令人窒息的街道,非常长,又极其狭窄,每天只有五个小时存在,这五个小时内万千风情,其余时间一片颓败。
我小心翼翼循着路走出****时,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僻静得只剩下风声,还有远处一片璀璨的火海。
我适应了那刺目的光线好一会儿,才走了过去,成百上千盏灯笼挂在两排篱笆墙上,不同颜色不同形状,安安静静待人采撷。
灯笼与灯笼之间是一团团锦簇的腊梅,含苞待放或并蒂盛开。前几天海城下了好大一场雪,上面还有不曾融化的白霜,细碎的勾挂着花瓣,红白相间非常好看。
我刚走过去要摘一朵卡在头发上,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团逐渐靠近的影子,像是一个男人,我转过身去看,我以为是陈靖深来找我或者某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误入这里,但都不是,而是祝臣舟。
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衣,在月色下看上去格外单薄,两只袖口挽上去,露出精壮的半截手臂,他朝我一步步缓慢靠近,眼神似乎在看着我,又仿佛在看着我身后一片燃烧的火海。
狭窄的灯笼街容纳不了两个并排的人,于是我们前后交错,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在夜风内吹散弥漫,清幽月光从墨碧色的天海垂下,洒了一地洁白似玉的银霜,他从时光深处走来,背后拖着蔓延到这条路尽头的无数灯笼,一盏盏随风拂动,光影交错将他陷入其中。
灯笼似海,浓密得透不过气,他挺拔的身姿温和到波澜不惊,却又凉薄至惊心动魄。
他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落在梅花上的手,他说,“碧梅好看,可惜海城没有,要到最冷的北方。”
他说完伸出手臂,温热掌心扣在我手背上,指尖灵巧的滑进去,摘下了我看中的那朵红梅,他忽然朝我靠近,在我惊诧失语的片刻,为我戴在了头发上。
细长发丝勾住他手指,他很轻柔的拨弄开,笑着看了看我说,“还可以。”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将那朵红梅直接从头发上撸下,随手扔在地上,毫无留恋。
祝臣舟并没有恼怒,他淡笑着看那惨遭抛弃的梅花,对我说,“女人倔强起来,是很有味道。”
我朝远一点的位置挪了几步,和他保持开距离。这里的灯笼实在太美,包住蜡烛的灯罩糊着的是江浙一带最有名的刺绣剪纸,产地正是我的家乡。幼年时春花秋月天海相接,村里妇女捧着竹篓坐在湖畔,一边绣着花样,一边等着未归的男人。
我徒生起许多亲切感,可灯笼挂得太高,我虽然不算矮,但想要触摸到也有些距离,我伸直手臂在原地一遍又一遍跳着,每一次刚要摸到灯笼下的短穗儿,身体就**下去,很快我脸上就渗出了一层惫。
祝臣舟不知何时绕到了我身后,在我用力踮脚勾那盏悬挂最矮的灯笼时,他毫无征兆的将我拦腰抱起,我在一瞬间升高了许多,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我尖叫一声僵直了身体,动也不敢动,他呼出的热气透过礼服渗入我脊背的皮肤内,湿热滚烫,引发我一阵颤栗。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祝臣舟抱着我一点也不吃力,他朝着和我近在咫尺的蓝色灯笼扬起下巴,“拿下来。”
我蹙着眉头不动,脸色很凶悍,他仰面瞧了我一会儿,忽然被逗得大笑出声,“你以为我愿意抱你快点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