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嘲蔑笑。忽然间灯又亮,只剩炕床上一盏烛火,微微光亮映出横道在床边的少女,已经炕桌旁垂首轻笑的翩翩公子。
周恕的眼,自顾辰转向顾云山,咽一咽口水,壮着胆子开口道:“不知二位英雄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顾云山扬起下颌,饶有兴致望向他,“无他,来见识见识连台县第一人周大员外罢了。”
越是无求,越是危险。
一滴汗,自周恕的发际落向顾辰的刀,吧嗒——
周恕道:“公子抬举,周某愧不敢当。”
顾云山轻笑似皎月,起身来慢慢走向周恕,“周大员外不必紧张,我来不过寻常问候,并无其他。”抬一抬手指,顾辰的刀自然撤开,他从容如常,坦然道:“在下大理寺顾云山,初到连台未曾拜访,周员外不要见怪。”
周恕的魂落了地,心却不能安。顾云山是何等人物,他远在蓟州亦能如雷贯耳。提起顾云山,不论黑的白的,总归是要抖三抖,“大人驾临寒舍,周某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哪里的话,周员外何须多礼?我不过问几句话罢了,问完就走。”他要直入正题,周恕怎敢顾左右而言他,抹一把脸,提起精神,“大人但说无妨。”
顾云山侧让一步,仿佛根本没瞧见周恕身上松垮垮中衣。“周员外与孙大人这些年往来不少,情分颇深,如今出了这等事,想来周员外心里也不好过。”
“是,这是自然——”他正要长篇大论诉哀情,被顾云山一抬手打断,“愚弄旁人那一套,我劝周员外通通收回去。深夜到访,我不是来听废话。今日之言,我与你保证,不予第四人知,但你若不能照实说,我便少不得要多管闲事,送周大人上蓟州府过堂了。”
“大人……但说无妨。”
“你与孙淮之间那些个蝇营狗苟我没兴趣打听,但你此刻仔细回想,孙淮上任十年间,你与他是否曾牵涉命案,逼得人家破人亡,愤而求死?”
是还是否?几乎是生死抉择,命悬一线。多得有天神相救,突然间评定惊雷,骏马夜下嘶鸣,夜归人带血狂奔。
“救命,来人,救救我——”
“七爷!”
“你去追。”
顾辰提剑在手,飞身而出,经过月浓时急急喊道:“你留下保护七爷,我去追贼。”
到这一刻月浓才从虚空的圆弧里跳出来,迎面撞上一溜小跑追出来的顾云山,被一把攥在身前,“快,保护我。”
她真想翻个白眼将他提溜起来扔到屋檐后面,“要不然我抱你出去?”
本以为他必然拒绝,谁晓得这人一脸严肃地点头,“也好!”
月浓没耐性,抓起他后领探身一跃,三两步已至周府大门。朱红的大门,两头麒麟瑞兽之间趴着个血淋淋的男人,撑着最后一口气,喊说:“鬼,厉鬼索命……”
顾云山被衣襟上的蝴蝶玉扣锁得两眼翻白,好不容易她松开手往血人身边去,他才能抚着脖子喘口气。
任她去探那人脉搏,再查他伤口,过后说:“死了,刀入腹,肝肾都破了。”
顾云山弯腰咳嗽,缓过劲来问:“这人是谁?”
门边一位周府仆役啼哭道:“是咱们大少爷的书童,少爷呢?马车在这,少爷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