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人心的沧桑变化吧?看着没改变多少,却知道总有些东西是回不去了。
不论是生活还是心海之间,不论是那些孤儿,不论是原本以为很难相见却又意外相见如今还是要再次分离的芳儿,还是这座已渐渐给了她一点家的感觉的小院,以及……过几天一别之后可能很难再见面的严颖。
这里的交通落后,远不比前世,即便再有钱,也没有专机接送,千里迢迢的路,依旧要千里迢迢地走,不过是骑马坐车和行船走路的区别而已,都逃不脱旅途的单调和辛苦。
正是因为离别不易,相见更难,所以才有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深刻感受吧?
“好一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忽地,有低沉的嗓音从回廊的那端传来。
辛韵一怔,才恍悟自己方才不经意地就将那句名句念出了口,不由有些赦然地对着红红灯笼下那修长的身影唤了一声:“严大哥!”
“这句诗做的好。”严颖徐徐地向着她走来,他今日未有易容,因蛊毒尽去又精心调养,面容越发地凌若山岳冷峻凌傲,不过此时,那眼中却只含着四月春风才能媲美的和煦微笑。
辛韵笑道:“诗句虽然好,却不是我做的,而且如今花都没开,也不太应景。”
严颖微微摇头:“如今虽然才是冬末春初,可你我不日就要分别,这别离之情却也犹如百花香残,令人无以派遣。”
他突然说的这么文艺,辛韵不由怔了一怔,才笑道:“没想到严大哥也有这般伤感的一面。”
“草木尚且有情,我有七情六欲,更不能例外,只是不是任何寻常人都能让我动情罢了。”严颖走近她,目光中闪着深邃的光芒,“这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呃……严大哥,我们还没分别呢,这不是路上还要同行好几天嘛!”这话说出来,辛韵怎么还感觉不出今夜的气氛有点不对。余光忙偷偷一瞟四周,发现跟在后头的珠儿珍儿等人不知何时都不见了,心头微慌,随即故意绽出一副笑容,盛情地邀请。“严大哥,到我屋里坐坐吧,我给你泡壶茶,看看我的手艺是否有进步了?”
等回了屋,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唤人伺候,便无需再这样孤男寡女危险地单独相处了,有些东西她真的不希望被捅破。
“你刚刚用完膳,不宜长坐,我们还是走一走吧!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严颖站定,离她只有两步之遥。灯光正好斜映着他的脸,投下了深邃立体的光影,却衬的眼神更加幽暗,仿佛早已看穿了她的拿点小伎俩。
辛韵抱着汤婆子的手不由紧了紧,面上却笑得越发娇憨:“可是我都有点走累了,严大哥,我们还是回屋聊吧!”
严颖不语,往前踏了一步。
辛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笑着:“严大哥,你个子太高了。离的这么近我可就得仰着头看着你啦!”
“小辛……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对不对?”
严颖没有停住脚步,长腿一迈,轻轻松松地就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随即双臂一展。忽然猝不及防地将娇小的她圈入怀中,下巴轻轻地抵在她几无饰物的黑发上。
辛韵顿时全身一僵,本能地挣扎,却被他拥的紧紧的,根本就挣不开,偏偏这个怀抱虽有力。却又恰到好处得松紧有度,没有让她感到窒息和疼痛,仿佛如同他此刻那想要倾述的心,柔和却又坚决。
“严大哥……”淡淡的酒气混合着男子的气息飘入鼻中,让辛韵不由心头大乱,只能勉强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喝多了?”
“不喝一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鼓起勇气。”严颖幽幽地叹了一声,声音从头顶传来,略带嗡音,却清清楚楚地进入她的耳膜,“但我知道,此刻的我仍是清醒的。小辛,你知道……我若不是已经放不下你,此刻我也不会宁可冒着惹你不喜的危险还如此冒昧……”
“严大哥……”辛韵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打断他,鸵鸟般不愿他把话说的更清楚。
“小辛……”严颖轻唤,“你先听我说,好么?”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甚至还带了一丝卑微哀求般的颤音,辛韵只能沉默。
“小辛,我知道你曾经说过誓不为妾,我也知道以我的身份,婚姻大事恐怕由不得我做主,没有了这层保证,我便是发再多的誓愿你也不会相信。我也曾在这份情愫刚刚萌芽之时,便反复地告诫自己,要止住,收住,就这样保持着一点距离能远远地看着你,知道你安好便够了。甚至,我还曾自私地想着,不管未来如何,先想方设法地让你喜欢上我,也许,到了那一日,你自然会改变主意,能如我所愿地留在我身边。”严颖低低地道。
可是他没有,不然的话,这几个月来,他不会偶尔才见她一回,也不会始终都那么规规矩矩……
但他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何还要把话说出来呢?可知这样的话说出来,她又该如何回应?
答应吗?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她并未曾动过那样的心,无法以心还心,就算她也有少许相似的情感,又如何能超越这云泥之别的阶级差距?何况,她根本就还不了解他,他也根本就不知她身上还负了多少的秘密。
严颖停顿的间隙很短,辛韵的心里却已转了许多纷乱的念头。
“小辛,”感觉到怀中人儿的身子始终僵硬,并不曾因为自己的表白而柔软一分,严颖的面上不由带了一丝苦笑,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