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韵先投给芳儿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犹带虚弱地问:“我怎么会发烧的?”怎么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觉得只是睡了一场不太舒服的觉而已。
“肯定是之前某人没有好好照顾你,加上前夜你又太紧张了,所以才病的。”风尚流在辛韵的注视下先是有点窘迫,随即故意挺了挺胸膛,侧着头斜斜地抛了个媚眼,“小辛子,你瞧姐姐我这样貌身段如何?”
“嗯,非常妖娆,只是……”辛韵忍俊不禁地点头,“你胸口塞了几个馒头啊?”
“呃……”
“一边三个,某人说既然要扮女人,自然要扮倾国倾城的,若是含个小胸,岂非是暴殄天物。”严颖淡淡地道,许是见辛韵终于醒了,眼里有一丝笑意。
“谁教你不肯把……”风尚流愤愤地道,语音忽然收受到什么威胁似得顿住,随即悻悻地道,“你们这是不懂欣赏,不跟你们这群没有审美观的人说了。”
辛韵笑笑,没有再附和着调侃,只因她非常清楚这样的和谐时光注定是短暂的,如今既已脱困,接下来要摆到台面上来的,就是她那个不能见光的身份了。
不知道是否是看在她生了病的份上,预料的“审讯”并未马上发生,相反,有风尚流这个十分有表演欲兼口才超棒的女装版插科打诨的专家在,气氛出奇的轻松,就连芳儿最后也屡屡被逗笑,展现了重逢以来,甚至以往在威国府都没表现出来过的生气活泼。
对此,辛韵第一次对风尚流生起了真挚的感激,同时,也因芳儿脸上那不断浮现的红晕而感到隐隐的担忧,唯恐这个命运多桀的女孩子从此将一颗心寄托在花花公子的身上。只是,这种事情她也没法控制,更不可能阻止。至少不管将来如何,这一段的时光都能像阳光一样温暖着一个小小年纪已经饱受沧桑的心。
不过,虽然有心多陪陪芳儿,可终究是在病中。精神难免不济,不觉中辛韵又在马车时不时的颠簸中打起了瞌睡,浑然不知其他三人间或投向她的目光中藏有怎样的不同情绪。
再次醒来,是感觉到先前的颠簸换成了另一种更为平稳的节奏,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爽中又含有一丝奇怪却又有些好闻味道的气息。
辛韵睁开眼,看到了侧上方线条坚毅的下颚。
她在严颖的怀里。
他的怀抱很宽阔,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一个真男人的怀中,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抚那被厚厚衣领遮挡的喉部。
只是,一道目光很快就垂了下来:“醒了?”
“嗯……”辛韵有点尴尬地放下手,侧开眼去望四周,才发觉他们已然下了马车在登一座小山坡,山坡的顶上。一所房子上方已然有袅袅的炊烟升起。
今日天气分外的好,晴了一日,天色很清朗。
此刻已近黄昏,斜阳欲坠,映着山屋的剪影,令人不禁升起一缕仿佛可以浑然忘事诸般烦恼都能抛之脑后的错觉。
错觉毕竟是错觉,不可能变成幻境令人无法自拔,而接下来的现实,也终将要面对。
只是迷茫了数秒,辛韵就在顶上那带着探究的目光中清醒了过来。
“放我下来吧。”她微微地挣扎。
脚步停顿了一秒。她就被斜斜地放到地上。
辛韵刚站住了脚,一双手就伸过来扶住她。
辛韵回头,对着芳儿灿烂一笑:“芳儿姐姐。”
“小……辛子……”芳儿蓦然红了眼。
“叫我妹妹吧,”辛韵温柔地看着她。“我们曾经相依为命,以后也将一样,除非你不愿意。”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只是小……”芳儿急道,但看到辛韵诚挚的眼神,泪光又现,“好。以后我就叫你妹妹。”
总之,从知道救她的人就是小姐,看着小姐宁可暴露自己的罪臣之女的身份也要护她的时候起,她这条贱命就已经是小姐的了,是奴婢是姐妹又有什么区别呢?
辛韵反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走。”
她没有额外言明,芳儿却知她所说的,不仅仅是眼前这条路,更还有那看不见的未来。这条未来的路,也许很长,又也许很短,但她终究不会再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两人相携而上,后头“郎才女貌”的一对,却是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夜宿农家,晚饭虽简单却也丰盛,更重要的是,从农家那极为恭敬并且进退有度的态度中可以看出,他们知道严颖的真正身份,也就是说这是一处安全的所在。
冬日的天,黑的早,没了余晖的温暖,寒风很快重新占领了世界,时有不知从哪里透进来的一缕两缕,吹的烛光连连摇曳。
木门吱呀,一位简装素服的美人缓步而来,素手挑灯,将烛火剪得更为明亮。
望着那再也瞧不出一丝刚毅男色的娇艳容颜,辛韵心头很是疑惑,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世间竟有这样的人,可亦男亦女,却偏偏没有一丝中性的味道,女装时可倾国倾城,男装时又可顶天立地,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性别极端,居然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了。
“灯下看美人,更是醉三分!”先一步来屋里和两个小姑娘闲聊的某位fēng_liú公子率先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是么?”美人儿轻轻一个媚眼斜飞过来,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风尚流却抖了一抖:“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美人眼眸回转,懒得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