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总是迟迟出来,善宝却早早醒了,于廊上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冻得双颊通红脚也发木,锦瑟几次催她,她才回了房内。
阳光由上好的高丽纸透了进来,铺展在炕上,也落在善宝肩头,她捧着茶杯暖手,酌量该如何处理乔姨娘这宗事,昨晚祖家男女集在一处,异口同声,按祖制乔姨娘这种行为无异于与男人私通,是要被沉井的。
纵使乔姨娘加害自己在先,善宝还是不忍心杀了她,但人已经抓了,不杀亦不能放,总不能在柴房关一辈子,所以,善宝决定找乔姨娘谈谈,看有没有转机,或许她可以不死,她也可以痛改前非。
糊弄了口早饭,喊锦瑟陪着,便来到后面的柴房。
作为百姓之家,不能私设公堂,惩治不守规矩的奴仆,柴房变相成了牢狱,不止是此处荒僻又脏又冷,关进柴房更是一种羞辱,非有大错而不能如此。
善宝来到之时,负责看守的两个婆子恭恭敬敬的与她见礼,又汇报:“一切都好,不哭不闹。”
善宝懒的听这些个,只朝柴门努努嘴,示意婆子打开。
婆子躬身应了,解下腰间的钥匙,将老铁锁咔哒打开,双手一推,柴门甫一开启,阳光瞬间射入,刺得乔姨娘扭头躲避,耳听脚步不疾不徐欻欻而入,她侧头来看,因坐在地上,只看到一双软皮短靴和马面裙的一截,但她也晓得是谁来了,当即冷笑:“我还没死,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善宝回头看看锦瑟:“让那两个婆子回去歇着罢。”
锦瑟晓得她是与乔姨娘有话说,是想支开看守的婆子,于是出去指使走了两个婆子,自己就于门口守着。
柴房内,善宝慢慢踱到乔姨娘面前,垂头看她头顶,不到三十的年纪,竟然有了白发,不知苦熬了多少个无眠之夜,莫说她不喜欢祖百寿,即便喜欢,祖百寿有那么多女人,她这样心高气傲,必然是伤痕累累。
心念一动,善宝对她的恨就转换成可怜,想把她从阎王殿拉回来,所以道:“我不曾害过你,若何你要苦心孤诣的害我?”
柳燕臣倒戈相向,乔姨娘输得彻底,自己精心算计,却被善宝反败为胜,她仰头,善宝垂首,四目交投,她眼底是孤苦、寂寥、怨恨、绝望。而善宝,眸色淡淡,看不出悲喜忧惧,这番较量,乔姨娘又一败涂地,晓得自己无论心机还是心态,都远远不如善宝,善宝喜怒不形于色,而自己容易感伤,活到现在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女人罢了。
她低下头,手抓着一把茅草撕扯来撕扯去,嗤笑一声:“你不死,公略怎么肯看我一眼。”
果然是为此,善宝觉着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你喜欢祖公略,本身就是个错。”
话音刚落,乔姨娘豁然站起,怒视善宝:“我喜欢祖公略就是错,你喜欢就是天经地义么?”
善宝方想解释,她抢过话去:“我只是祖百寿的妾侍,而你却是祖百寿的妻子,你也就是祖公略的继母,你喜欢他岂止是错,是大错特错,是乱了人伦,为何你就可以,究其原因是你太跋扈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半夜点头,你所做的都是理所应当,别人所做的都是错。”
看着她暴怒的目光,噬人般,而冻得惨白带乌青的一张脸更是狰狞可怖,善宝本能的后退一步,得以与她保持一点安全距离,说个事实给她听:“我并无同祖百寿礼成,也就与他没任何关系,而我这个虚假的祖家大奶奶名分已经给公略以安王的名义摘掉,更何况我与公略老早就认识,两情相悦,天作之合。”
言辞上乔姨娘是讲不过善宝的,她也不想说太多,明知祖公略不会喜欢她,也明知自己永远斗不过善宝,这个家再无可恋,这个家更被她视作敞开盖的棺材,好歹李姨娘有祖公望郝姨娘有祖静婠祖静好孟姨娘有祖公卿,即便明珠也有个儿子为寄托,而她无儿无女无有爹娘姊妹兄弟,唯一有的是对祖公略的感情支撑她活了许多年,如今来了善宝,祖公略对善宝情深意笃,自己再无机会,所以,她觉着自己生不如死。
做了这个打算,她索性拼命,伸出手臂,尖利的指甲抓向善宝的脸。
外头守着的锦瑟方才听她与善宝叫喊,已经跑了进来,见她突然动手打人,当即将她用力一推。
乔姨娘倒了个四仰八叉,极其不雅,更加恼怒,爬起来,不顾头上粘着乱草,更不管凌乱的衣裳,二次来打善宝,锦瑟却拉着善宝退出柴房,随即将柴门关闭,咔哒,上了老铁锁,对善宝道:“小姐,这女人疯了。”
耳听乔姨娘隔着门詈骂不止,善宝无奈叹口气:“走吧。”
锦瑟挽着,主仆二人离开柴房回了抱厦。
来不及思索该如何处理乔姨娘,却见管家老郝过来禀报:“二小姐回来了。”
二小姐,不就是祖静姚。
善宝点头,窃以为是过年了,祖静姚回来探望家人。
老郝却补充一句:“二小姐未出阁时住的地儿现下是五小姐住着,二小姐回来住哪儿呢?几大箱子的衣裳还有些家私,地方小了放不下。”
善宝问:“二小姐这是?”
老郝叹口气:“二小姐她给……扫地出门了。”
善宝心下恻然,祖静姚先死了丈夫,又被夫家赶出来,当真是可怜,然一回想以往的种种,祖静姚那尖酸刻薄的话,也就对她可怜不起来了,整个大院在脑海里搜寻了番,也只是上房可住了,遂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