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锦几乎想要落泪,她曾无数次坐在娇阳殿的梳妆台前透过纱窗看灯火通明的皇城,从来都只是觉得内心冰冷,即便萧景麟时常过来,温暖过那么一瞬间。
她到现在才觉着自己是真正活着的,在这人世间,她还有温度,还有喜怒哀乐。
“我没带火折子,你跟我来,我给你做个灯笼。”金大牛转身上了坡,苏秀锦扯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
山坡上有一平地,杂草繁茂,杂草的露水沾湿了苏秀锦的裙摆,金大牛折了一根树枝在前面敲打草丛,待寻到一个一块大石头,扶着苏秀锦坐下。
“哪来的灯笼?”苏秀锦掐了一把裙摆上的露水,看看黑漆漆的四周,只有热闹的蛙鸣和偶尔的几声鸟叫。
“等一下。”金大牛屏住了呼吸,慢慢退了几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阵微风吹过,苏秀锦理了理额前的发丝,突然她睁大了眼。
一点微弱的绿光在黑夜之中闪烁,它慢慢的在漆黑之中上下浮动。
金大牛从怀中掏出装四色糖的纱袋,伸出手将萤火虫抓住,苏秀锦问:“这是什么?”
金大牛张开手掌放在苏秀锦面前:“流萤,又叫宵烛。”
萤火虫慢慢飞起来,微弱的光照耀着苏秀锦柔和的脸庞。
苏秀锦双手合拢抓住萤火虫,看它在掌心冒着的微光:“真美。”她忍不住夸耀道。
金大牛转身,草丛中慢慢飞出更多的萤火虫,苏秀锦舍不得眨眼,这片漆黑的草坪一点一点变成萤火虫的天堂。
“雾柳暗时云度月,露荷翻处水流萤,萧萧散发到天明。”苏秀锦忍不住呢喃道。
金大牛一只只抓住萤火虫放进纱袋里,纱袋透光,不一会便变成一只发光的“灯笼”。
苏秀锦站起身,金大牛问:“要回去了么?”
苏秀锦摇摇头:“好久没有跳舞了,金大哥要看看么?”
金大牛一愣,苏秀锦轻移莲步,行至流萤中。
她轻轻踮起脚尖,足尖划圆,裙裾形成一道曼妙的弧度,苏秀锦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流萤落在她的裙摆上,她的指尖,她散开犹如黑瀑的发间。
忽的她张嘴吟唱:“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金大牛痴痴的瞧着眼前几乎张开所有美丽与柔媚的女子,如饮佳酿,醉得近乎迷离的望着她,一颦一笑,牵动心弦,此去经年,纵使朝堂算计,战场厮杀,生死一线,他都无法忘怀这夜中的苏秀锦,如同凌波仙子,踏着纷飞的红莲而来,烙在他的心中。
苏秀锦停罢,娇喘微微,近四年没有跳舞了,生疏了不少。但那种酣畅淋漓却使她这么些天压抑在心中的烦闷消失无踪。
金大牛上前,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他心中无限柔软。
“苏姑娘——”金大牛开口道。
苏秀锦抬头,看着他。
“我往后能唤你锦娘么?”
不同于苏姑娘的生疏,锦娘锦娘,一声一声,好似情人间的呢喃,亲人般的无间。
良久,苏秀锦轻声道:“好。”
两人打着萤火虫灯笼回了屋,四姨娘在门前翘首企盼,瞧见了苏秀锦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道:“东西都送完了?还没吃饭吧,锅里还热着菜呢。”
金大牛跟苏秀锦草草吃了饭,金大牛点了火把沿着小道回家去了,难得的夜晚,四姨娘难得的点了油灯在院子里缝制衣衫,苏绣机瞧着是喜锻,大红的料子,还专门买了上好的金色丝线。
“喜服,被套,枕套这几大件还是得备着,再张罗两床十二斤的冬日棉被,两床八斤的,两床六斤的。”四姨娘说道,“还有花生核桃什么的,明天还有好多事张罗。”
苏秀锦给四姨娘打着扇子问:“这么多事,娘亲忙得过来么?”
四姨娘脸上带了一丝笑:“你李家的婶子帮忙缝补,今儿下午村里来了几个上门的大姐,听说咱们要办亲事,也来帮忙,这么多人,倒也忙得过来。”
苏秀锦问了那些前来帮忙的婶子,都是下午去上门发喜糖拜见过的,苏秀锦暗暗把这些人都记在了心里。
四姨娘放下衣衫瞧着苏秀锦叹了口气道:“今天跟你婶子说话我也想清楚了,原先在苏家虽然低头做人,低调行事,但也难免不被陷害责备,但到了这里,能亲手张罗你的婚事,瞧着你出嫁,不看他人的眼光过日子,实在是难得了,倒也不奢求其他了。”
苏秀锦环住四姨娘的脖颈道:“娘亲,本来让你不去承认父亲已经是大逆不道了,瞧着女儿嫁给一个村夫也实在是让您太为难,但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何不顺其自然呢?我倒觉得在这里比在苏家要自在快活得多。”
四姨娘摸摸她的脑袋,算是同意了。
翌日,因着要去户籍处过户,苏秀锦就趁着采购瓜果跟李狗蛋、金大牛三人一同上了一趟宁西镇,苏秀锦身上的剩下的银两不多,金大牛更是囊中羞涩,所以婚事一切从简,在东大街买了一些鸡蛋,割了几斤瘦肉,买了些花生核桃葵花籽什么的,花了三四钱银子,金大牛和李狗蛋两人两手都腾不出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