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竹,续竹,飞土,逐肉的弹弓,古来便是一件趁手的兵器。在化光手中的这把也不例外。只是除了这把弹弓弓身上镶有七宝金玉外,更有两处奇处。一是这把弓所用的材料并非寻常竹木,而是罕见的“火中赤”。另一处是皮筋中段那用来包裹弹丸的皮块竟是用的东海流波山夔牛的皮所制。
化光的手白皙细嫩,极趁这把弹弓。且他的模样便像个十足的贵族少年,这样贵重奢华的一把弹弓放在他身边再何时不过。
他低头看着那把弹弓,轻轻抚过上面镶着的玉石,面上一片宁静柔和。
“这把弓,真好看。”
“喜欢?拿上看看~”
“我我……”
“还真是不错,赠给你了。”
彼时她仍是高高在上的神君,而他是她殿里低贱的侍宠。身份相差悬殊,而她却从不曾苛待他。而现在,却是往昔不再,往事难追。
“化光,你在这里啊!”苏方沐有些气喘。
“苏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化光将那弹弓收回了袖中。
苏方沐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来不及多问,一把拉了化光就走,“快随我来。”
“扇子……你们谁动了我的扇子!”一向清冷的吟娥今日突然起了怒意,急躁的追问众人那把鹊翎扇的下场。
“你这么凶干嘛!谁想要那把扇子。”长离在一边不满的嘟囔。吟娥一个眼刀扫过来,看的长离也来了气,正要回敬——
“长离,怎么对吟娥姐姐说话的。”苏方沐警示性的目光看过来,长离瞬间没了声。她转身压低了声音询问化光,“我今日就是想来请你帮吟娥看看,最近吟娥总是心神不宁的,会不会是九婴对她施了什么术法?”
“术法?”化光也是一愣。
他甫一走近吟娥,便被吟娥一声惊退,“别过来!”
吟娥红着眼睛,发髻也不如从前那般一丝不苟,样子看上去有点可怜。“你们,你们把我的扇子弄到哪里去了?”
客栈的炭火供应的很足,门窗一闭,外面再大的风雪也透不进一丝来,而此刻,众人都觉得冰寒冻人。
“吟娥姐姐……你没事吧。”长离看她有点可怜,不像方才那般气盛了。
“我没事,但你们希望我有事!那把扇子对于我的意义你们不明白!我也不求你们明白,但为什么你们就是要这么做!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你们知不知道!”吟娥早已语无伦次,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个不休。
“吟娥姑娘,吟娥姑娘啊。”吱呀一声房门洞开,一个蓝布长衫的人带了几分寒气闯进屋子,脚一触地连忙关上了房门,将漫天作舞的飞雪挡在了门外。
“弈公子?”苏方沐讶异地看着弈楸一身被雪沾湿的棉衫,连忙沏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吟娥看见他正要追问鹊翎扇的下场,却在下一刻见到弈楸手上拿着的什物的时候湿了眼眶。
“吟娥姑娘,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啊。”弈楸用尚且算干的袖口试了试那鹊翎扇,继而递交到吟娥手上,笑的温润“这扇子啊,许是你在廊边休息的时候随手放在那里忘记收回来了。外面雪大,正好掩住了。所以一开始没寻着。”
吟娥以她最快的速度将扇子从弈楸手里抽出,动物护食一般放在怀里搂好,这才有些歉意的对弈楸说:“多谢。”
化光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眸中神色似能冻住屋外那连天的飘雪。
“苏姐姐。”
“化光?”苏方沐一转身,便看到披了锦裘急急跑来的化光。
“天寒地冻的,苏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化光搓了搓手,呵出一团白雾。苏方沐笑着看他,这个少年目若点漆,唇红齿白,锦帽貂裘,衬上漫天白雪,当真像是冰雪砌成的俊人。
“吟娥最近心绪不宁的,我听闻丰城的灵丘山上有些冬季才会生长的雪梅草,有宁神静心的功效。便想着前去采摘一些回来做成蜜丸在吟娥的房间里熏上几粒,让她睡个好觉。”
“苏姐姐真会关心人。雪天山路不好走,我陪苏姐姐一起去吧。”化光说完就不容拒绝地接过苏方沐带着的跨箱,径自朝灵丘山去了。
苏方沐见他如此,只得无奈摇头。
灵丘山是当朝最大的一座山,横跨了丰城在内的几座城池,延绵几千里,仿佛一条卧龙盘桓于此。雪天的灵丘山不适合上山却极适合赏雪。然而今日的雪实在太大,便是再有诗情画意的人也不敢冒雪而上。
长离趁着苏方沐去采香草,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吟娥的房门前,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听了半天之后确定吟娥并没有起来活动,于是她用平生最大的耐心极缓极慢的推开了那扇阻隔她的房门。
扒开一条小缝之后,只见一面素雅的屏风挡住了内屋的光景,长离只得继续轻手轻脚地把那条缝隙拉的大一些,等到了她能进去的距离后,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万分谨慎的挪到了那扇屏风后面。然后偷偷探出了一点脑袋,往里屋瞧去。
只见吟娥一个人对着那把她今天找的差点疯狂的鹊翎扇,神色戚戚,嘴上开合像是正说着什么。
奇怪了,对这一把扇子有什么好说的。长离心下生疑,却也不敢出声惊扰。只得努力看吟娥的口型,思绪飞转,猜测她说的是什么。
苏方沐几次险险滑下山路,幸好有化光在一边扶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再一次对化光感激一笑,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