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背着一桩命案,一尸两命。”管伯牙说着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盅,入手才发现已经凉透了,微微皱眉后将凉茶一饮而尽。
沈玉潇顿时惊愕:“她跟着黄琼已有七年,按说当时不过是个十二三岁……”阿宝在苏家那次她曾见过,比黄琼要大上一些,有十九二十的模样。当时她还好奇,这般年纪按常理是要配了人的,想着毕竟是黄家的事,遂没有多问。
“十三岁。”管伯牙接过沈玉潇的话:“那年她与你同岁。”
说完管伯牙见沈玉潇带着些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微微失落:“这事并非我所为,当时我还在岳州。等找到阿宝的时候,她正流落在外,已经奄奄一息,官府也在通缉她。”
“所以,你趁着这机会将她送到黄家。”
管伯牙闻言点点头,“阿宝的父亲身子孱弱,一直都靠她娘做绣活度日,后来闹了荒爹娘都死了,便跟着祖母依靠着舅舅家过活。阿宝的舅舅是个没主心骨的,舅母又唯利是图,每日没什么好的吃食给她们祖孙,看阿宝出落的俊俏,便生了心思,想将阿宝许给镇上的一个财主做妾,换些银钱。阿宝祖母自然是不同意的,舅舅又什么都听她舅母的,所以看着她成日尖酸刻薄的数落她们祖孙俩也无动于衷。后来逼得没法了,阿宝的舅母打算用强的,直接用药将阿宝迷倒送过去。结果被阿宝知道了,便故意装着被药倒,晚上等她舅母过来,便狠狠将她舅母撞在地上。谁知道她舅母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当时便小产。由于是大半夜,阿宝自己也吓坏了,没敢去找舅舅。等她舅舅发现的时候,已经身子都凉了多时了。”
“阿宝祖母知道后将身上唯一值点钱的玉佩,拿给她让她往外面跑,日后见人切莫告诉别人自己是谁。阿宝从没离开过祖母,逃出去白日里不敢上街怕被人瞧见。便躲在破庙里。躲了几日才听到她祖母吊死的消息。当时我刚好游学到泸州,这才知道阿宝的消息。”管伯牙说着眼底却是瞧不见任何情绪。
经历了这么多,阿宝在黄雄身边许久。竟然能忍住也确实是个坚忍的。只是她既然能这么多年都隐忍不发,并且对黄琼推心置腹,怎么可能会因为揭发自己的命案就对黄雄下手:“就因为这个阿宝便答应赵峥?”
“不,赵峥跟她说的是。若她不答应,黄雄不死。他便杀了黄琼!”管伯牙声音冰冷,对于赵峥如此行径,他不赞同,但一切却也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在黄家厚葬了阿宝之后。他去过她的坟前,并在观音庙替她和她祖母,爹娘供了牌位。
也正是这些。让陆掌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查到他和阿宝的关系。
沈玉潇听完。不由想到那天黄琼哭得模样。若她知道阿宝是因为别人用她的命做要挟,她才同意的,不知道心里又会怎样。
其实即便是阿宝这些年都未曾对黄雄下手,但心里还是恨黄雄的,否则在赵峥威胁她的时候,完全可以将这些告诉黄雄,黄雄自然有办法保黄家周全。阿宝恨黄雄,她是矛盾的,一边想杀了黄雄,一边又不想让黄琼心里难过,不想让黄琼知道是自己动的手。所以在黄琼发现的时候,她宁愿用自己的死来洗去黄琼心里对她的厌恶。
想着沈玉潇觉得眼角微润,当真是重活一世久了,连心也慢慢的不似刚开始那般冷硬了。想到阿宝的一生,也会为之动容。
抬眼看见管伯牙正瞧着自己,沈玉潇心中微动:“那管师兄拜入我爹门下,可是谋划已久的?”
虽然知道管伯牙很有可能会说出让她心寒的话,沈玉潇还是问了出口。
闻言管伯牙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刚开始听到恩师到了岳州,是有这个想法,想利用恩师接触沈老将军加以利用。后来与恩师接触久了,便放弃了。”
沈玉潇点点头,算是知道了。也不再多说,直接起身就要出去。
在她刚走至门口时,管伯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师妹若是要告诉恩师,顺便告诉他我这段时间都会在此处等他。”
沈玉潇顿了顿说道:“听父亲说管师兄打算明年春闱下场,既然再有一年便要入仕,何不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好好的再游览一次前唐的山水。”
闻言,管伯牙眼中顿时惊愕的看向沈玉潇,却见沈玉潇回过身来:“我第一次听爹爹说起师兄的时候,是师兄参加乡试,爹爹看了师兄的卷子,连声称赞。当时虽然我还不能明白到底好在哪里,却一直记得那首诗。十万锦绣河山在,万家灯火人常圆,童子嬉戏院门外,老妪端茶坐门前。一骑胡兵过燕山,千里黄沙百丈烟,哀鸿遍野无人顾,独留枯骨望长安。当时爹爹念完,扔了手中的笔拍着桌子,连声说:小小少年便有忧国忧民之虑,日后若为官定是爱国爱民的好官。无论前唐皇室欠了萧家怎样的血债,管师兄终究没有下狠手,最终还是在为天下的黎民百姓着想。”
说完沈玉潇与管伯牙相视笑了起来,而后转身出了西华楼,这次管伯牙没在说话,微笑着坐回桌旁,将茶壶里凉透的茶水倒在茶盅里细细品味。
原本沈玉潇会怀疑到是赵恒,是因为这一招实在太蠢,即便赵峥急了眼,他身边的谋臣也不会让他如此行动,所以猜想是赵恒嫁祸的赵峥。如今听管伯牙这么一说,她顿时明白了。
说起来管伯牙是恨赵家,是为了报灭门之仇,但实际上他是在将赵峥往绝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