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今年的春节来的有点晚,说是寒冬腊月底,其实已经是六九看杨柳的天气了,江楠家花园里的桃树,俏生生的打出了几个花骨朵,粉嫩嫩的,好不招人。
许多橙只穿了一件小夹袄,晒着太阳也不冷,就坐在树下缝布鞋的滚口,指针翻飞,眉眼细致。
江楠原本趴在桌上写歌,抬头看到这一幕,竟出了神,脑海里反复响起《诗经》的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大约说的就是此番景象吧。
他恍惚觉得自己的计划应该提前些,实不该辜负了这大好春光。“橙橙,最近我刚好没什么行程,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
“不去,”呵呵,她要是敢跟男人一起出去旅游,她妈一定会打断她的腿,再去剁了男方,当然,作为一个懂得说话艺术的好孩子,许多橙不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都快过年了,家里有好多事要做,买年货,大扫除什么的,我妈妈不会同意我出去玩的。”
“噢。”果然冲动行事,不容易成功,还缺乏可行性,他就应该按照原计划那样,正月里登门拜年,先拜橙橙家的,再借机带着许多橙回老家拜拜,自然而然把这事儿挑明了,水到渠成,多好。
由于在内心认识到了错误,并对自己进行了批评和纠正,所以江楠也没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许多橙紧张了半天,见他没再说话,不自在的转了转食指上的铜针箍,暗笑自己想多了:她怎么会就无端端的联想到江楠要跟自己表白呢……
气氛点尴尬,好在江楠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接起电话,边“嗯”着,边进了屋子。许多橙松了口气,继续并拢手指夹住包布,缝鞋帮滚口,胡思乱想了一阵。才开始真的考虑起大扫除的问题。
过两天就是腊月二十四,小年夜,习俗扫尘,奈何老爸老妈基本照常上班,所以历年大扫除都是许多橙作为主要劳动力。一般她白天先拆窗帘,再擦窗户,把门上的旧对联和“福”字拿热水敷上,等到了晚间泡烂,洗门的时候再一起洗掉。
不过听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雨,她是不是要提前把活干了呢?
正犹豫着,江楠拿着手机又转了回来,走到她跟前,许多橙看他有话要说的样子。便仰头道:“怎么了?”
“我妈打电话过来说,前两天,我太爷爷做梦梦到太奶奶,太奶奶说想他了,醒来之后太爷爷就说自己时日无多,让子孙后辈都回老家见他最后一面,现在所有人都在往家赶,我妈让我和包瑞也赶紧回去。”
“……”这种事许多橙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憋了半天干巴巴道,“那你就赶紧回去。不过路上别急注意安全,你太爷爷兴许就是无聊了,想有人看看他,等你们都回去。他这心情一好啊,没准什么事都没有了。”
江楠扯出个笑容:“我也希望是这样,不过太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一向不大好,年中的时候,家里还特意提前给他过了百岁生日。”
老人家提前过生日冲喜的风俗。许多橙多少还是听说过的,这么说来,江楠太爷爷可能真的时日无多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场面话,默默点了点头,低下头打算继续缝滚口,江楠又开口道:“那个,太爷爷还交代,让我把你带回去。”
“我???”
江楠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虽然他确实是想带许多橙给家里人看看的,但也没想过要闹这么大的阵仗,更何况,头一次带女孩回家就是为了奔丧什么的,怎么看怎么奇怪,可问题的关键是,现在这事不是他控制得了的:“其实我和包瑞不仅是同学,还是亲戚,你上回跟他父母一起看演唱会,又帮过他们,所以他父母在老家把你夸了又夸,不仅我爸妈,家里亲戚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我又是家里的重长孙,所以……”
所以老人家想见的儿孙名单里,也把她拖带上了,许多橙囧道:“要不我去帮你解释一下?”
真不把许多橙带回去,且不说家里那关他过不过的去,江楠自己也会觉得很遗憾:“这可能是太爷爷对我最后的心愿了,如果可以,你陪我回去一下,好吗?”
许多橙手上的针抖了一下,没说话。
江楠立在她面前,见她不肯答复自己,又慢慢的补充了一句:“我也想带你回去见他们。”诚恳而坚定。
这几乎已经算明示了。
甚至比单纯的表达爱意,张口说“喜欢”说“爱”来得更重,因为在中国这样一个古老传统的国家里,一个男人愿意带一个女孩回家乡,见他所有的亲朋好友,不仅意味着爱,还意味着承诺和责任。
而她,承受不起。
虽然总是催眠自己不可能,但在江楠对她很好,好到她忘记现实的时候,许多橙也曾经偷偷想过,假如,假如他对自己表白,自己该怎么办——回应是不可能的,但她也很自私的没有想过拒绝,而是打算含混过去,拖一拖,等自己……再放手。
这世上,没有人不贪恋爱别人对自己好的。
可是,她没想到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完全不受理智控制的给了江楠一个痛快:“我不去!”
说完,她大喘了口气,也不去管江楠的脸色如何,把针插进鞋底,脱了食指上的针箍,一股脑的把东西塞进杂物袋里,站起身就往门口走。
江楠反射性的拦住她:“你去哪里?”
许多橙拽开他的手,红着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