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朔兮一身锦衣,还是出使流璜那日的服饰,带着身后看守着流璜王一行人的人,通报过后,低头进得殿内,向高高坐在龙座上的帝王半跪行礼道,“臣楚泽朔兮,参见陛下。”
“楚泽大人。”没有预想中许她起身的命令,肃静的金殿上,只能听见高坐在上的帝王冷冰冰的声音,“朕记得朕当日让你带回来的,的确是流璜王的人头,而不是活生生的流璜王吧。”
楚泽朔兮心里一惊,心想果然帝王是来向她问罪来了。
她当时说服了那些长安卫留流璜王性命时便有这般猜想,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等真正被帝王问及时,便不慌不忙答道,“陛下明鉴,所谓野火不及春草,流璜王室成员众多,今日朔兮杀了流璜王,明日流璜臣民还会另立新君,且不说于流璜无甚大损失,新立的流璜王还会因先王的死与我汉国结仇,指不定便会与北狄北戎结盟攻打我汉国边境,扰我朝百姓安宁,如此一来,刺杀流璜王便一丝意义也无了,倒不如将现任流璜王劫持了,押解到长安为质,想那流璜王廷与百姓念着流璜王安危,行动上也会有所拘束,自不会与北狄之流合污,欺我汉国边境。”
“哦,如此说来,朕倒是错怪爱卿了?”
“臣不敢,陛下隆德明心,自有裁度。”
“哦,许久未见,楚泽大人倒是会说话了不少。”
“微臣惶恐。”
楚泽朔兮跪在金殿下,面上虽神色自若,冷汗却已湿了半个脊背,回完话后好半晌,才听见帝王冷哼一声,不怒自威道,“既如此,起来吧。”
“谢陛下圣恩。”
恭恭敬敬的叩首起身,楚泽朔兮半垂着头,不卑不亢的望着金殿上雕刻的九龙纹。
她在等帝王的下文。
亦可说,她在等着帮帝王引荐流璜王。
不出所料,在她低眉垂手站立后,帝王威严浑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楚泽大人身后站着的可是流璜王?”
楚泽朔兮握拳,指甲陷进手心里,正想代为回答时,她身后的祁炀却率先戴着啷当作响的枷锁淡道,“如陛下所见,孤正是流璜城城主。”
“哦,朕倒没听说过,流璜城的主宰,是个女人呢。”
龙座上的中年男人看下来的目光怎样都有些不怀好意,祁炀淡淡扫一眼,心底对于之前谣言中英明汉皇的些许尊崇已完全消散,剩下的,就只有种族上对于中原帝王的厌恶。
“孤也不清楚,原来汉国的帝王竟然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呢。”
她话中的主人还未说话,侍候的黄门宦官倒先叫道,“大胆!区区小国俘君竟敢如此辱我皇名声!”
“哼,”祁炀冷笑,棕茶色的眼眸中透出厌烦的信息,挺直了脊梁望着那高座上的男人,“汉国人常说皇帝不急太监急,孤久居流璜,未知其意,今日得以领略,还真是托了汉皇的福气。”
几个黄门宦官闻言气得跳脚,楚泽朔兮听得却是心惊肉跳。
近年来陛下极宠幸这些阉党竖子,祁炀如今毕竟是阶下囚的异国君王,就算帝王因为她的身份不敢轻易怠慢,若是这些小人在帝王耳边说些疯话,那她岂不是凶多吉少么?
越想心越惊,楚泽朔兮急急替她分辨道,“陛下明鉴,流璜王她……”
“朕听说,楚泽爱卿与这流璜王结了亲?”
帝王却不容她多说一句,摆摆手示意她毋要多言,却问了一句与流璜王犯上无关的话。
“是……”楚泽朔兮硬着头皮作答,弓下腰时眼睛不时往身后的流璜王身上瞥。
面容狼狈的流璜王却是神色自若的站着,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她不是阶下囚,而这里也不是敌国帝王的金銮殿一样。
“哦,这可就有趣了。”哈哈笑了几声,帝王再看下来的目光,包含了刀剑一样,“朕记得,楚泽大人确是朕的臣子无疑,确是奉命剿灭流璜城无疑吧。”
楚泽朔兮皱眉,不知该如何回答,帝王摆明了是存心与她作难,说什么恐怕最后都要有个身首异处的结果。
最后竟还是身陷囹圄的流璜王替她解了围,“楚泽大人虽与孤结亲,孤不还是被带到了汉皇面前?”
虽这话是替她说明她有多忠于汉皇,但楚泽朔兮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流璜王,虽然有名无实,好歹做了几天的名义夫妻啊。
这些事,只要想想,楚泽朔兮便觉得心痛。
而更让她寒心的,却是帝王对她怀疑的态度与选择明哲保身而一直未曾说话的那些朝臣。
好像她楚泽朔兮与流璜人接触,便成了敌人,好像当初派她出使流璜的,不是帝王,前来恭维朝贺的,不是那帮朝臣一样。
汉国人的生性奸诈虚与委蛇,楚泽朔兮想,她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了。
也许是听了流璜王的话,也许是别的缘故,在听见流璜王为她辩白后,帝王只不冷不热的笑了笑,“既如此……封楚泽朔兮为千户侯,袭祖父爵位,赏金千两。流璜王一行……就暂且收监吧。”
楚泽朔兮身子颤了颤,还未回神,便见身后的流璜王笑着望她一眼后,被两个着铁甲的侍卫拉着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