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娘闻言瞬间一惊,脸色发白:“糟了,我忘了,凤栖殿下……凤栖殿下最厌恶……小殿下。”
她说完,立刻转身就走,只是离开前,她的目光掠过明烈紧紧握住的拳头,随后轻声道:“您若是真的对小殿下没有任何感情,只将他当成牵制宸王的工具,又何须这般难受,殿下?”
说完,她转身离开。
明烈沉默着,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轻笑了起来,一向清明的眼里一片沧桑:“但,我已经站在帝国的祭台之上,国之重器,以身为鼎,此生祭天下。”
她可以是剑,可以是帝国之光,可是帝国之光,可以是卑劣的明烈太女,却不能是一个母亲,何况那个孩子还是那样的身份,若是不能远离这权力的祭圈,不是被黑暗吞噬,便是被光烧成灰烬。
她没得选择。
秋玉之说得对。
……
所以那个小人儿忽然再次出现在她宫里的样子,只茫然地仰头看着她时。
她依然平静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琴笙,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和那个男人的面前。
碧海苍天,你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走吧。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
时光荏苒。
一晃,十三年仿佛就这么弹指即过。
她看着那个苍白的少年拖着他单薄的身躯慢慢地转身离开,满身的绝望到凛冽,忽然像看见自己所有惨淡的过往。
朝阳明媚的张扬少女时期,烈日当空的青年时期,如今也该是日落西山的暮年么?
明烈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慢慢地将手中的匕首搁在自己的眼前。
金属匕身倒映出她的容颜。
依然平静的眸子,更深邃,美丽的容颜仿佛依然得到上苍的厚爱,并没有多一丝皱纹。
她亲爱的弟弟,在照顾她的这具躯体上,一向极为仔细,仿佛照料着他最喜欢的昂贵的某种瓷器或者某种罕见美丽的储存在药水里的生物尸体。
即使她和十几年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她知道她老了。
明烈搁下匕首,转身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
十三年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离开了,从最开始的长卿,到三年前在午门前被凌迟的灵娘,再到前些天被吊死在东宫门口,美其名曰因为冤枉了灵娘身为左军督战使通敌叛国而愧疚自裁于东宫的老六——庐陵王。
她并没有忘记老六是怎样跪在秋玉之面前痛哭流涕,表示一切都是照着他的只是去做的,在秋玉之兴味盎然的目光下,他狼狈地趴在自己脚下,祈求她的原谅的模样。
她只能面无表情地目送着他被吊死。
相信黑暗之魔的话,自然只能沦为魔物的祭品。
太愚蠢的人,如何能在这残酷的宫廷里生存下去呢?
……
那么,下一个,被吊死,或者在自己面前被凌迟的是谁?
会是那个孩子么?
明烈有些疲倦地闭上眼。
呵……
这么多年了。
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她伸手翻转自己的掌心,上面是一只精致的戒指,非金非铁的金属戒指身镂着精致的花朵,上面镶嵌着来自西洋的琉璃球,透明的琉璃球身里淡绿色的荧光闪烁着,仿佛活物一般地流动着,漂亮异常。
只是谁能想到这漂亮的荧光是一种来自苗疆的诡药,一旦遇见空气便会让所有的物件都跟着燃烧,炽烈之火,明若朝阳,水扑不灭。
近乎毁天灭地的耀眼火光,只能将一切燃烧殆尽,才会也湮灭。
她珍藏着,这是她最疼爱的幼弟当年送给她太女册封大典的礼物——萤焰。
那年,他仰望着她,说她是当空明日,朝阳如火。
如今看来,她却更觉得此物类他。
美丽而危险。
禁锢在这脆弱的琉璃里,一碰便会碎裂,燃尽人间。
明烈轻轻地一松手,那戒指瞬间落在地上,“咣当”一声,碎裂成无数片。
瞬间里面的荧光被窗外的寒风吹散,飞上周围华丽的柱子与垂帘。
“呼呼——!”不过一瞬间,那些荧光所及处便开始燃起一蓬火焰。
炽烈而无声的火焰照亮了她眼。
明烈轻轻地闭上眼,微笑着轻叹:“真暖呢。”
……
十三年,风雨如晦,十三年,风霜刀剑。
十三年,腥风血雨,十三年,禹禹独行。
……
原来,不过求这一刻的解脱与温暖。
……
她轻轻地哼了起来,前所未有的愉悦:“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教人心啊梦啊魂啊,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
幽幽的歌声轻轻的传出了宫外,随大雪而飞扬。
若是有人能看见此刻的明烈太女,大概会深深地震撼于她的美丽,那一瞬间仿佛无数的光点围绕着她纷飞,炽烈的火焰仿佛从她身上散开,又将她裹在其中。
她眉宇间所有的深沉都褪去,仿佛依然是那个只有十三岁的最灿烈的少女,晨曦一般的动人。
那渺渺的歌声,动听到惑人心神。
像是一种奇异的召唤……
那修长高大的、穿着华丽黑暗龙袍的身影穿越了炽烈的火焰,来到内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有些痴迷地看着面前坐在火焰里的女子,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美丽的面容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