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烂仔刘的印子钱,咱们不用多担心!”
静静听下来,看着心事重重的几位家里人,胡峰略微沉思片刻,随即相当诚恳疑惑的发问道:“只是我心里有个疑问,既然是需要借钱建土糖寮,为什么不向县里相识的亲族借?……何必舍近求远的,非要去借烂仔刘的高利贷、印子钱呢?”
“幺弟,你才回家来,确实是不知道啊!其实咱们不是舍近求远,而是亲族好友手里的银子,对于建立土糖寮和外销榨糖来,终究只是杯水车薪啊!若不是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哪个孬子货会向烂仔刘借钱啊?”
说到这里,五哥胡安也是深深的叹口气,半响方才继续说话道。
“自从前年起,咱们县城伏安街上的几十所糖行,全部聚在一起,商量着一阵之后,强行告诉我们蔗农,凡是想要把赤砂糖、白糖、运出去外销的话,全部都得经过他们的手!”
“而且更过分,这些杀千刀的糖行,所抽取的佣金不是一般,居然要求我们每个蔗农,都按照八八行例来结账,同时抽取十二扣(12)的高昂佣金。”
“抽取十二扣的佣金,咱们家细细一番盘算下来,那也是绝对一亩地要比往年少近八九百文钱啊!”
“想来想去,我们家而像咱们这样的小土糖寮,要想自己单独运糖出去贩卖,势必要有自己的船只,否则根本只能看着满仓的糖,白白放在那里发霉啊!”
由于也是上过几年私塾的,五哥胡安一番话说出来,也是略显条理清晰,文绉绉的用词。
“也就是说……由于伏安街上那些糖行联起手来垄断,所以咱们家没有办法,情急之下才向烂仔刘借的高利贷、印子钱……而且全部是用来建土糖寮和购买船只的?”
琢磨着五哥的言辞,胡峰一针见血的开口道。
“一个小小的土糖寮、还有一艘运输榨糖的船只……居然就要二十两纹银还不止?……这也太有点吓人了吧?”
与此同时,微微皱着眉头的他,在反复思考之后,不禁深深感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可无论怎么想,却又是理不清思绪来排除。
“我去!我一个人傻乎乎的在这琢磨什么?凡事难道不应当主动去实践行动么?”
“总在家里傻乎乎的乱想,怎么可能琢磨的出来其中猫腻?”
一拍脑门,发觉自己陷入了疏于实践,只注重空想的胡峰,也是立刻继续说话起来:“哥,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咱们抽空去一趟自家的土糖寮,让我见见榨糖的事物和船只如何?”
“这有何难?不过,幺弟你才刚刚回来,要不要先吃了这一顿晚饭,再去自家的土糖寮看看?”
不像胡峰内心中思考的那么多,五哥也是将心思放在让他身上,所以开口劝说道。
“没事的!咱们又不是去榨糖,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无非只是去四处逛逛,看看罢了!”
情绪正兴奋激动的胡峰,根本没时间去在意吃饭问题,随即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也好……咱们快去快回吧!”
瞧着胡峰这幅模样,五哥也是不好扫他兴致。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胡峰他们二人,也是快步走进一处,几十亩甘蔗地中心位置的宽敞农家大院来。
“幺弟,你看看!这就是咱家的土糖寮了!左边的那处牛棚,里面本来是养了三条水牛的,但是由于今儿你回来,咱家也是没人在这里看牛,干脆把牛都寄养在前面十几里地的表舅姑家了……”
说话功夫里,五哥胡安也是索性带着他,到处走走看看,不时的给胡峰讲解起来布置的一切事物。
“幺弟,你瞧后边的那一大块空地!你没回来之前,咱们家几十亩地的甘蔗白天收割后,几乎全都是暂时堆放在这里,然后大晚上的时候,咱家也是用那三条水牛,一夜一夜的在这土糖寮里榨糖!”
此时此刻,通过五哥的一系列指点讲解,胡峰也是对自家的这一处土糖寮,略微有些明白了。
原来,在甘蔗收获的季节,他们家这间土糖寮,也是经常会有八九个人在这忙活。
五个人负责割甘蔗搬运甘蔗,然后还有有一位烧火师傅、还要有一位最重要的煮糖师傅、以及二位专门负责赶牛,牵动石碾转动,帮忙压榨的杂工。
“对了!哥,你说咱们用水牛牵动石碾榨糖,我怎么没看见这些器具啊?”
环视四周,胡峰也是满脸的好奇之色。
“嘿嘿!我的好幺弟啊,你倒是有所不知啊!这些用来榨糖的石碾,那全是要请最老练的石匠师傅,专门花时间来打造的!举个例子,那些榨糖器具石碾、石盘、石柱哪一个不需要好几两银子?还有绞寮、主寮、牛寮、碾寮这些场地,哪一个又是不需要银子打底?”
“所以讲,这些价值不菲的榨糖器具,怎么可能大大咧咧的随意摆在外面啊?那岂不是等着被小贼偷么?”
“不瞒幺弟,咱家这间土糖寮里最值钱的东西,便是这些榨糖器具了;其次较为值钱的,则是那三条水牛,再接着就是一艘【四明瓦】的小船,长短大约二丈三尺,由于今天老天爷不作美,甘蔗收获也是惨淡,所以咱们家也是已经把这艘小船租借出来,以此弄点银子过日子……”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五哥胡安也是不禁苦笑了笑,随即为他解释起来器具的珍贵之处。
闹出个“何不食肉糜”的洋相,胡峰倒也是并不觉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