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凉风阵阵吹来,拂在脸上,分外舒爽。徐平抱着胳膊靠在庄门前的柳树上,百无聊赖。
在他前面不远,庄门前的大路上,徐昌扶着车把,孙七郎和高大全两个蹬着车,缓缓前行。
坐在车上的,是林素娘带着苏儿和秀秀两个小丫头,好奇地东张西望。徐平已经把两个座位连了起来,成了排椅,三人坐在上面还很宽松。
自清晨起来,他们已经从庄院沿着修好的路到外面的地里,来来回回玩了两个来回了。徐昌高大全和孙七郎三人虽是出力的,也没觉得不愉快,兴奋地轮流换着扶车把。练了几回,这三人也都已经熟练,成了老司机了。
徐平理解这种心情,在前世朋友买辆车,亲戚朋友还要坐上两回呢,更何况这个时代面对这种新奇事物。
五天前给林文思祝过了寿,他也坐着这车去过一回白沙镇里。虽然以他的性格没说什么热情洋溢的话,但神情瞒不了人,坐这车,比骑驴舒服太多了。
一时兴起,林文思对这车还提了好几条建议。虽然多是在车的哪个部位雕上什么花,刻上哪种神兽之类的,实用性的也有,那就是在座位上面加棚子以遮阳挡雨。徐平自然从善如流,做了可拆卸的棚子。
此时这车所有逾制的东西都拆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朴实无华,实用性却比以前更强了。
正在车停下,高大全换徐昌上去当司机的时候,庄客吕松从庄子东边过来,对徐平道:“官人,那边糁子已经润好,酒缸也都埋好了。”
徐平等这个已经是心焦,听说做好了,对那边喊道:“都管,先不要玩了,我们还有活干!”
高大全刚刚上车,听见喊话,便调转车头,缓缓骑到庄门口。
到了徐平面前,高大全喊一声:“停!”
孙七郎和徐昌便把车蹬倒转,戛然停下,甚是潇洒。
徐平摇头,用这种方式制动对传动系统不好,但另加一套制动系统是不是划算也说不好,只好暂时先这样。
三个小女孩从车上下来,小脸通红,显然还在回味。
苏儿仰着脸道:“什么时候乘车去镇里一趟,那该多好!”
秀秀笑她:“你就是想着到处招摇!”
只有林素娘面露微笑,一句话不说。
告别了林素娘三个,徐平带着徐昌和孙七郎去制酒的地方,高大全则负责把车推回棚子里。现在这车归他保养,上心得很。
酒场选在院子东边,麦场北部。因为这周围多年黄河泛滥,都是沙土,缺少黄泥,徐平便不用酒窖,而是用大缸制酒。
徐平等人到的时候,已有十多个庄客等在那里。
堆着的是几大堆破碎的高粱,都是昨天早早弄完,掺入热水在这里润料,直到今天才算润好。
另一边是埋在地里的十口大缸,这都是要装料发酵的。
徐平走上前,看润好的碎高粱。抓起一把,看看已经润透,拿起来仔细闻闻,确信没有异味,火候刚刚好。
转身对徐昌道:“都管,去把前些日子制好的大甑取来,这料都要蒸得烂熟,只怕费时不少,不要耽搁。”
徐昌领命去了。
徐平又对孙七郎道:“七郎,去取些谷糠来,记得要干净好的,有一点腐烂的都不要!”
两人回来,便在旁边架起大锅,把甑放上准备蒸料。
为了今天,徐平早让镇上送了好几车好煤来,庄客在锅下引起火,把煤加上,锅里倒上清水,旁边风箱一个劲吹。
要不了多大一会,甑里便有水汽出来。
徐平对过来的高大全道:“你到上面撒料,七郎给你打下手。这是个精细活计,一点也马虎不得!该说的我昨天已经给你说了,还有要问的没有?”
高大全应声喏:“都记在心里了!”
踩着凳子,高大全站在甑的一边,看甑里水汽开始弥漫,对站在下手的孙七郎道:“七哥,取谷糠来!”
孙七郎盛了半簸箕谷糠递上去。
高大全接在手里,缓缓撒在甑的底部。
先用谷糠垫底,是起个疏松作用,免得把甑底部的篦子眼堵住了,水汽上不来,蒸得不均匀。谷糠还有一个作用,是增加料的清香气,当然如果有稻壳更好,但这周围不产大米,只好用谷糠代替。
装完谷糠,便开始上料。昨天徐平交待得明白,装料要不松不紧,一直把甑装满,留个平顶。高大全记在心里,不敢怠慢。
慢慢把料填完,孙七郎在下边端了一大盆热水给高大全,他接过来,全泼在装好的料上,才喘口气,从凳子上下来。
徐平让拉风箱的庄客加大风力,用大火猛蒸。
这料要蒸差不多一个时辰,徐平便带着装客开始刷洗水缸。用的水都是烧开放凉的开水,刷洗完了擦干,再刷上一层花椒水。花椒水的作用一是消毒,再一个也增加花椒的香气。
把缸刷洗完,那边第一甑料也差不多蒸好了,众庄客才正式忙碌起来。
把料从甑里取出,先堆得不厚不薄,早有人得了吩咐取来冰凉的井水,泼在冒着热气的碎高粱上,泼上几桶,开招翻拌。然后摊开,慢慢晾凉。
如今天气炎热,哪里是那么容易凉下来的,徐平便让几个庄客在周围扇着扇子。反正入缺要等到晚上了,也并不太急。
如此一直忙碌,直到了傍晚,才把所有的料都蒸完。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凉风渐渐起来了。
大家都是忙了一整天,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