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身上,徐平取出三枚银钱赏给柳八娘:“几枚钱八娘子拿去,闲来买点果子吃。刚才辛苦,且闲坐看茶。”
如今是有身份的人了,经常遇到要给赏钱的情况,徐平嫌带其他东西太麻烦,便就让徐昌换了金银钱自己随身带着。看着好看,带着也方便,价值也不显寒酸。
柳八娘此生还没有见过银钱,初时见徐平递几个钱过来,心里还不屑,堂堂郡侯听曲竟然就给歌者几个铜钱,太过可笑。待到把钱接在手里,颜色不对,份量更加不对,才知道富贵人家,不是自己所能忖度的。
把银钱收起来,柳八娘起身谢过。
柳三变瞅着这个机会,对徐平道:“待制,八娘子年前遇到了点困厄,欠了宅店务的店钱药钱。如今店里主管找了个闲汉,天天跟在八娘子身边。日常酒楼客店唱曲得的赏钱,都入这闲汉的手,也不知道债还了多少,还剩多少,日子过得着实辛苦。”
对一个三司副使来说,这是极小的事情,徐平也没有兴趣问柳八娘事情的具体经过,只是道:“放宽心,一会我给三司衙门写个手札,欠的店钱药钱全免了就是。你若是没有去处,以后也尽可以住在店里,不用给店钱。”
柳八娘起身行礼:“待制大恩,奴家感念在心。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账目清楚,让我还钱我没有话说。倒是有一件事,想请待制,想请待制——”
徐平见她又说愿意还钱,又说还有其他事情求自己,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心里有些不快。人最怕贪得无厌,唱支曲子而已,徐平所给的赏赐已经不少,跟三司的纠葛也就此一笔勾销,还不满足,就有些过了。
见柳八娘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徐平的脸色不知不觉就沉了下来,道:“有什么事情八娘子尽管说,能不能帮你,我自会斟酌。”
柳八娘咬了咬牙,抬起头看着徐平,沉声道:“这事情本来难以启齿,但我不甘心白白受辱,更加做不到忍气吞声!今日说出来,请待制主持公道!”
徐平微微有些诧异,莫非柳八娘并不是想要更多的赏赐?点了点头,对柳八娘说道:“八娘子尽管说来听听,我在朝廷为官,主持公道自然是应该的。”
“那一日,因为天气炎热,我便打了井水,在房里擦洗身子……”
即然下了决心,柳八娘干脆豁了出去。把那天刘二怎么骗进自己房里,事情怎么发生,刘二步步紧逼,意图为非作歹,最后被赶来的小厮无意撞破,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就连最后柳三变赶到,无奈暂且把事情按下,也都讲得清楚。
徐平静静听完,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见柳八娘话说完了,情绪却引起来,在那里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徐平道:“八娘子放宽心,京城首善之区,清平世界,怎么可能让贼人逍遥法外?你只管回到店里坐等,事情总会有个交待。”
事涉三司和开封府,若是上心,徐平还是有办法的。
知开封府程琳虽然是徐平的老上司,两人的关系其实一般,说起来程琳还受过徐平的牵累。不过这种小事情,也麻烦不到程琳头上去,现任的开封府推官吴遵路和韩琦,徐平还是说得上话的。尤其是韩琦,可是徐平的同年,关系不比别人。
官员的差遣才是权责所在,这个年代的人对差遣比对官职看得更重。徐平是极少见的进士出身,官和职能跟差遣对应起来的人,大多数的中下层官员,都是以小官担当重任。就如范仲淹,他的本官才是员外郎,身份都在那一个天章阁待制上。
差遣一般来说没有明确的品级,但习惯上,还是有高下之分。在官员眼里,差遣可以分为十二等。宰相第一,两府执政第二,两制之上为第三,徐平所任的三司副使和司马池的御史知杂同为第四等,三司判官和转运使同级为第五等,之后是提点刑狱第六,知州第七,通判第八,知县第九,州里的幕职官第十,令录十一,判司簿尉排在最后,为最底层的第十二位。
同在第四等,实际上御史知杂能排到这个位置跟御史地位超然,台宪纠查百官有关,可以破格使用仪仗,出行多数官员都要避让,又提高了这个官位的地位。真正的实权,别说是御史知杂,三司副使比很多两制以上的官员都大得多。
官场上徐平的那个永宁郡侯其实没有用处,龙图阁待制可以让他直接与皇帝赵祯接触,这是极大的特权。而对于其他官员,三司盐铁副使这个身份就重了。
不说徐平跟开封府官员的私下关系,仅仅是盐铁副使出面说话,开封府衙就必须重视。徐平托付下去的案子,开封府必须要有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答复回来。
柳三变能够让柳八娘尽心尽力地与自己一起制新曲,说动她的就是徐平这个盐铁副使的差遣。只要徐平愿意,就可以把刘二送到牢里去。
世人常说权贵,实际上在这个年代,权比贵好用得多。徐平现在是真正的大权在手,不说别的,满朝官员的俸禄发放都在他手里管着呢。
柳八娘知道徐平是大官,但大到什么程度她并没有概念,能不能让刘二受到应有的惩罚,更加心里没底。听了徐平的话,犹犹豫豫。
徐平也没法向一个歌女解释,也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不管柳八娘,对一边的柳三变道:“耆卿,借一步说话。”
柳三变暗暗吸一口气,随着徐平到了凉亭的一边。
看着柳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