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和惠姐探讨一下这里到底是不是鬼屋的问题。
可是弱者是没有拒绝的资格的,裴穗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顶着其余服务员复杂的目光,举步维艰地走进了那个房间。
奇怪的是,明明与外面仅有一墙之隔,屋里却安静得不像话,好似所有的喧哗肮脏都止步于门口,让人有种误入了另一片净土的错觉。
不过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错觉,裴穗深知其中的利害,甩掉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期望,不敢掉以轻心,关好门后,轻手轻脚地朝里走。
东方文化和西方艺术在这间屋子里碰撞出了强烈的火花,非但没有显得不伦不类,反倒另有一种风情韵味,典雅却不冗赘,恍若二三十年代的老上海。
裴穗没空去惊叹所看所感,扫视了下四周,终于在落地窗边的贵妃榻上发现了目标人物,而后视死如归地走了过去。
男人的脸上随便搭着一件用来遮光的西装外套,像是疲惫到了极点,睡得很沉,没有察觉到有人在靠近。
虽然已经视死如归了,但裴穗仍旧不敢太直接了,毕竟钱越多的人脾气越怪,谁知道他被吵醒的下一秒会不会跳起来把她吊打一顿。
她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握拳决定采取迂回战术,跪在了榻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叫道:“先生?”
“……”果然和预料的一样,对方毫无反应。
叫不醒是死,叫醒了也是死,横竖都是死,死就死吧。裴穗硬着头皮,稍微提高了些音量,又再叫了好几遍,可是还是没有什么用。
唉,看样子得改变一下策略了。
她认真思索了半晌,最后只能选择铤而走险一次,先把盖在他脸上的衣服往下拉了拉,让他刚好露出一双眼睛,然后再把旁边那盏西洋台灯打开。
明净的光亮霎时驱走了这一方的黑暗,这样他总该醒了吧?
裴穗双手紧握在胸前,忐忑地等着自己的实验结果。可是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她抚了抚莫名跳动得厉害的心脏,神色庄重得如同在接受审判。
结果没想到这一招竟然真的奏效了。或许是因为灯光太刺眼了,原本还在熟睡的人终于有所反应,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眼见着他就要醒来了,裴穗又迅速把台灯关上,再把衣服重新盖了回去,眨眼间便让所有都恢复了原状。一室之内,除了她微喘的气息声,没有什么和刚才有所不同,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包括那个本应该醒来的人。
窗外的檐头上挂着红木六方宫灯,彩色穗坠在晚风中打着旋儿,像是一根搅拌棒,将灯光同月色摇晃均匀,一起倾倒进了屋内,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光影。
流光飞舞,一切寂静如初。
“……”我靠,不是吧,又睡着了?
裴穗被彻底打败了,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发,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掀开衣服看一看,男人却突然开口说了话,嗓音沉闷低哑。
“找死么。”
她抬手顺了顺有些乱的头发,二话不说,转身正准备往里走,身后的门却很不合时宜地打开了,杂乱的高跟鞋声打断了她。
“……”我靠,抢饭碗的这么快就来了?装逼果然要遭天谴。
危机感迅速袭上裴穗的心头,谁知袁贤辉变脸变得更快,还没等人走进来就已经开始打发她走了:“好了,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玩泥巴去吧。”
世态真是炎凉啊,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辉哥辉哥,你别这么喜新厌旧。”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裴穗不甘心,拉住头也不回的袁贤辉,决定以低价挽回他的心,“刚才那价少一个零,怎么样?”
钱少总比没钱好。
见她一副可怜样儿,袁贤辉也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就当是买十送一好了。
不过买十送一当然只是个玩笑话。
虽然裴穗长得不算有多出众,但五官生得端正灵动,也还没差劲到当赠品的地步。放在一群明码标价的整容脸中,反倒被衬得亭亭落落,像是四季里最早盛开的春.色,充满朝气。
可在饭桌上太有朝气,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当裴穗凭借着一己之力,就快要消灭掉一整盘翡翠虾环的时候,她的小腿突然被人踢了一下,最后一颗虾环就这么华丽地陨落了。
“吃吃吃,你给我少吃点儿!”袁贤辉坐在她的旁边,已经亲眼目睹她吃空好几盘菜了,不得不出来制止一下了。
见她不听劝,又换了蛋羹吃,他把她的小勺也给没收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就不觉得羞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