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江上,有小舟缓缓东行。
白林渡小客船不多也不少,风神秀二人雇了一艘小船,顺江而下。
这一摊水势流的缓,岸芷汀兰,水边还有几只白而鲜肥的鸭子,扑扇着一双湿漉的翅膀,时而怪叫几声,倒也春意盎然。
风神秀一身青衣,立于船头,对身边吃着蜀地小吃的小九女孩儿笑道:“这水路上风光秀美,虽不比荆楚湖泊迷迷蒙蒙,也不比江东小桥流水温婉可人,却是直而宽阔,就像蜀地人一样,让人心里觉着舒服至极。”
小九似乎是没听着,还在吃着嘴里手里的东西。
船家划桨,如行云流水,嘴里说话,也极为得体。
“公子说的极是,这青衣江虽不长,却有不下三十丈宽,水势平缓。而往东十里,便是长江,那里才是真正的凶险境地。老朽惭愧,不过年轻时候去过一两回罢了。”
长江之险,天下皆知。自青城山下,水势极为湍急,两岸高山对峙,悬崖峭壁,水面最窄处不过五十丈,若是船太小,翻船却是极易,而若是船体过大,别管是多熟悉水势的船夫,都得乖乖触礁沉船。
风神秀突然转过身来,问道:“不知还有多久可到长江?”
船夫洒然笑道:“大约黄昏时刻便能到了。”
“那也好。”风神秀转而坐在小九的身旁,喝了口温酒暖胃。
小姑娘却已经深深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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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白昼依然短暂,太阳东升西落,黄昏的落霞却是极美,美得让人心碎。 长江的水,看着也越发暗沉。
岸边早下船的一大一小身影却像是天地间一蜉蝣而已。
小女孩儿擦了擦朦胧睡眼,嘟着小嘴道:“阿秀哥哥,要是没有船经过,我们今晚睡哪啊?”
年轻人摸了摸鼻子,咬了咬嘴里叼着的不知名野草,乐呵道:“那也不打紧。大不了就向青城山上的土地公公借宿呗。”
黑色的天幕渐渐笼罩大地,难以辨析的长江水面,几点红色的光,由远及近,缓缓驶来。竟是一膄颇具规模的画舫。
小女孩的眼力劲却是好得出奇,拉着年轻人的手兴奋着说:“阿秀哥哥,你看,是船,大船唉。我们有救了。”
“嘿嘿,说不得也得叨扰人家一番了。”
说话间,一缕晚风拂过,两道人影却已经消失。从岸边灯火通明的大船,一道水波纵横捭阖,消失在滔滔江水中。再一看,两人已经到了画船右侧。
小小人影莞尔:“阿秀哥哥,看你的轻功也不错嘛”
风神秀点点头,不以为意,只是笑眯眯道:“听你这丫头的口气,敢情比我耍的要好看还是怎的?”
小九哪里会受他所激,却是忽然动了动好看的鼻子,左手指着船舱,惊喜道:“有酒。”
一扇舱门突然打开。
“相逢是缘,不知两位是否赏脸进来喝杯小酒呢?”
风神秀二人对视一眼。主人相邀,拒绝岂不是太无趣了点?
舱门之内,布置极佳。有名人字画,有书架几许,有书桌座椅,有年轻男子执笔画丹青,有温柔女子温酒添香墨。画的是山水间,温的是梨花白。
年轻男子忽然说了句:“下雨了。”
进门来的风神秀倒是咧嘴笑道:“江湖夜雨,有红,袖添香,能温酒读书,朋友倒是好兴致。”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杯子,杯中有酒,一饮而尽。
男子轻声感慨道:“你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风神秀眉头微蹙,身边的小九气得鼓起了嘴,正要出声讨教一番,极近的地方却传出一声惊呼来,“什么人?”
那温柔女子不禁失色道:“是白大人的声音。公子..”话到这里却又闭上了。
只见这舱内又出现了三人,三个身穿黑衣,戴着银白色面具的人。
为首一人,阴测测笑道:“叶公子,这会儿您想去,可就晚了。”
年轻男子嘴角微扬:“哦?那可未必。”微微一笑,手指轻敲,书桌下突然射出一把三尺长的剑,桌上的砚台也居然倾倒,溅出无数墨汁。
风神秀拉着小九向右退。
又有三道剑光亮起。三人也已拔剑。
年轻男子身随剑行,剑随墨行。从舱门看去,已看不到火光。黑衣人虽看不出脸色,呼吸却已沉重。被年轻人剑势锁定,压力剧增。
三人的动作如出一辙,往后一退,剑光忽然消失,又在转瞬间从不同的角度出现。
年轻男子运剑成圆,递出一剑,乍见黑色散去,空中竟是缓缓出现一朵粉色的桃花,桃花开得艳丽无比。暗里藏的剑,却是再也藏不住形。黑衣人不得不退,直退到门口。
一式通玄,练气成形。三人却没想到,这位叶姓公子已有一丝玄妙意境,真可说半只脚踏入玄妙界了。
年轻人收剑,一脸平静道:“凭这一手泼墨桃花,本公子倒是觉得,哪里也可去得。”
为首的黑衣人沉默许久,轻轻摇头道:“我师兄弟三人,却是拦不住叶公子了。只可惜。”
这位叶公子轻笑道:“的确可惜。”
边上的风神秀也挑了挑眉,道:“实在可惜。”
“可惜有你。”
“可惜有我。”
三声可惜,从不同人口中发出,意味却又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