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姑苏,二月初,正是初春时节,草生叶长,微风徐徐宛如情i人轻柔的手,轻柔抚弄行人的脸颊。
这是一个水乡小镇,镇上水道纵横,一派喜气洋洋。
彭狗剩正蹲在家门口前,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那张黝黑皲裂的脸颊在烟气浮腾中,显得愈发凄苦。与这个富庶江南水乡小镇的欢闹气氛,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三十五岁中年男子,生着与江南温婉截然不同的北方人脸庞。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南方人,而是自北方逃难,在这里安家已经三年——矮小的房屋、破败的环境、昏暗的光线,家中病床上,还躺在年过七旬亟需中药治疗的老母,以及一个嗷嗷待哺的六岁稚童。
平日里,他以帮闲为生,一家三口勉强为生,老母这一病,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狗娘养的老天!”
彭狗剩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两行浑浊泪水流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生活将这七尺壮汉逼向死路,他已经决定铤而走险。
就在今夜!
镇东刘家,乃是镇上最富庶的大户,今日老爷子八十岁大寿,四乡五镇的高朋好友来了不少,女婿名人也来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寿礼更不会少!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彭狗剩感觉自己手心在冒汗,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过来:“老乡,这镇上最富庶的客栈怎么走?”
彭狗剩抬起头,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明媚的阳光下,一位身骑高大骏马的少年出现在眼前,马是名种的玉面青花骢,配着鲜明的、崭新的全副鞍辔。
衣衫色彩鲜明,很轻,很薄,剪裁得很合身,再配上特地从关外来的小牛皮软马靴,温洲“皮硝李”精制的乌梢马鞭,把手上还镶着比龙眼还大两分的明珠。
鲜衣怒马少年郎,彭狗剩咽了咽口水,这贼老天,咋就这么不薄呢?自己命咋就这么苦呢?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往东边指了指,少年道了一声谢,随手扔下一张十两银票,拍马而走,哒哒声远远传来。
彭狗剩还没反应过来,那张薄如纸的银票,竟是破风而来,精准无误地钻入彭狗剩干枯、黝黑的右手。
“这……”
彭狗剩蓦地瞪大眼睛,完全呆住,瞧着手上的银票,又望着少年的背影,心脏砰砰砰加快跳动。
十……十两的银票?!这无异于天降大恩,若在平日是这样,但老母卧病在床,孤儿亟需上学,再加上一家三口的嘴和胃,还是有些不够用啊。
忽然间,彭狗剩抬头看到一张印有人像、悬赏的告示。
嗖!的一下。
彭狗剩身体一颤,蓦地站了起来,手心出汗,死死攥着银票。
黄金三百两,只要向全真教的道爷给点儿消息,就能得到三百两黄金!但对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枭,若杀他不死,那他这一家三口就遭殃了!
刹那之间,彭狗剩脑中天人交战,迷茫、恐惧、狂喜、忐忑,诸般神情,一一浮现,最终化为坚定!
彭狗剩转身回屋,将银票藏好,随即出门,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说,到底没有骗我?!”
“没……没有。”
“切,你们这群帮闲,全是混吃等死的窝囊废,都想发这笔横财,你随我们一同前去,若信息是真,金子少不了你的!”
“不、不、不!官爷,我……我不敢去!”
“嘿嘿嘿,这可由不得你!赶紧前边带路!!”
“啊,钱,钱我不要了!别让我去!!”彭狗剩嘶吼起来,已经后悔。
……
半个时辰过后,凤至客栈。
客栈之后是一片湖水,湖水中央有一个小岛,岛上有个庄园,住着当地最大一户乡绅,亦是江湖中的豪客。人在凤至客栈,举目便能瞧见,风景旖旎。
忽然间,一声怒喝传来:“官爷缉拿贼人!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一阵叮叮当当声传来,紧接着,一群腰间别刀的捕快杀进凤至客栈,直上三楼。
领头捕快拍了拍彭狗剩的肩膀,嘿嘿笑道:“你果然没有骗我,这贼人正是岳风!放心,该你的钱,少不了你,哈哈哈……兄弟们,咱们发财了!”
岳风转头一望,看到彭狗剩,笑着道:“是你?”
彭狗剩‘噗’的一下,跪倒在地,砰砰砰连磕几个响头,不断求饶:“岳大爷,小的恩将仇报,小的该死,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你尽可杀我,但请放过我母、我儿!”
岳风摇了摇头,自全真教悬赏诛杀令出,这已是第一十七拨,其中既有武林豪客,亦有官府中人。
说来好笑,前来剿杀的人,更多的是官府中人,没混过江湖,他们始终不相信所谓的以一敌千,财帛动人心,富贵险中求,自然将脑袋往裤裆上一别,齐上围剿。
“贼子!你——”
不待那领头捕快开口,岳风拂袖一挥,餐桌上数十根筷子直飞而出,嗖嗖数声,筷子精准插入十余名捕快的胳膊、大腿、脚掌,哀嚎声登时响起。
彭狗剩浑身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惊恐莫名,只怕自己过不去这一关了。
岳风悠然道:“想好好吃个饭都不成……你走吧,看你生存艰难,但没想到这么艰难。不过江湖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现在是我,若是遇到了旁人,说不定怎么着。也不想想,你若死了,你母亲跟儿子又怎活得下去?”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