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馆是一片恢弘的宅院,几乎占了半条街,两个人挑着担子装作卖柴,在公馆门口晃来晃去,石锁刚嚷了两声:“卖柴禾哟。”却从门口里出来一个持枪的大兵,“滚开,再乱叫,枪毙。”
“老总,我卖柴禾。”
“滚,别处卖去。”
这时,一个挎着:“你卖柴怎么到这里乱嚷,厨房灶台都在后院儿,快到后门儿去吧。”
“谢谢大叔。”石锁和段老三挑起担子,绕过街道,奔向宅院的后门,刚绕过墙角,却差点和一个戴着破毡帽,围着围裙的邋遢汉子撞个满怀,仔细一看,却是丁常有。
“老丁?”段老三和石锁都觉得意外。
丁常有朝他俩使个眼色,四外望望没人注意,笑道:“我现在是张公馆里的烧火工。”
“太好了,能不能帮我们介绍介绍,也混进去?”段老三说。
“我试试吧。”丁常有转身带着他俩来到后门,张公馆的后门,也比普通人家的大门宽阔高大得多,青砖门楼,黑漆大门上的铜钉有核桃大,青石台阶上,一个穿着黑衣白襟劲装的人站在半人高的门槛外边,肩膀上挎着把长枪,看样子是门卫。丁常有对他讨好地张口笑笑,“嘿嘿,这是我奉命买的柴禾。”那门卫没说话,扬了扬下颔,示意让他们进去。
走进后门,左拐进入一个偏院里,见里面一片忙碌,这个院子不大,房前廊下堆着干柴,条案,菜筐之类,几个高台泥灶,都在冒烟,看来是专门做饭用的,丁常有解释说:“府里好几个灶房,这里是大灶,主要是给守卫、家丁和下人们做饭,里面还有小灶和特灶,因为这几天客人多,因此才临时增加了灶台。这里管事的,是一个叫胡大胖的老家人。”
两人跟着丁常有,穿过一道小门,来到一个装着石磨的小房前,一个圆滚滚的胖老头正在指挥着几个家丁搬粮食口袋,院里的家丁,都是一个打扮,黑衣白襟,腰里扎着宽布板带。丁常有笑嘻嘻地说:“胡爷,我遇到了两个卖柴的,你您看这柴禾,又干又硬,咱们的柴不多了,留下吗?”
“好好,留下吧。”
“胡爷,”丁常有追着胖子的屁股点头哈腰地说:“您看,这两个小伙子,干活真是把好手,既老实又能干,他们求我给介绍个差使,混口饭吃,您不是说过人手紧吗?我就想,您老的话,我们得时刻记着……”
胡大胖倒背着手,端详了石锁两人两眼,两个人都装出一副木呐老实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胡大胖点了点头,“好吧,留下当短工,管饭,工钱嘛,先给两个铜元。”
“谢谢胡爷。”
丁常有领着两个人,把两担柴禾送进柴棚里,石锁小声说:“老丁,你装得可真象。”
“嘘,小心。”
“快走,快走,”门外一个家丁招呼道:“跟我去搬东西,来了就得干活,偷懒可不行。”
石锁和段老三被领着先进行搜身、登记、签字画押,然后被指派着搬东西、装卸车、打扫卫生,忙得不亦乐乎,商府的家丁们此刻都成了大爷,颐指气使,段老三问一个家丁,“府里这么忙,是为了什么啊?老爷要请客吗?”
“哼,你什么也不知道,”家丁趾高气扬地说:“六太太生了个大胖小子,马上要喝满月酒了,老爷摆宴席,唱大戏,热闹的事情多着呢,到时候你们俩还能跟着看戏,既挣工钱又看大戏,你们俩乡下小子,真便宜透了。”
“嘿嘿,是,是。”
石锁听了却是有些失望,闹了半天,却是商怀庆给儿子庆满月。
扛了半天货物,活动的区域却只在后院这个小角落,诺大的张公馆,多数地方都不能涉足,来来去去只在大灶房干活,段老三不满意,借口上厕所,冲石锁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穿过一道月亮门,向别的院里走去。
公馆里院落连着院落,到处都是青堂瓦舍,正房厢房,一幢挨着一幢,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房子。两个人转过一处小门,迎面一个小小庭院,两人正探头探脑地要往里走,忽然传来一声喝斥,“干什么的?”
这是一个独立小院,只有三间小怪,院里栽着几棵桂树,显得有些阴暗,一个穿军装背长枪的士兵,正朝他们瞪着眼睛。段老三赶紧装出一副老实模样,“嘿嘿,我们是新来的短工,上厕所找不着路了。”
“滚出去。”
两人走了出来,石锁心情反而高兴起来,“老段,这院里有哨兵,我看,里边有门道。”
“嗯。”段老三也很高兴,有哨兵看守的地方,必定有要紧的物事,这个小院偏僻而阴暗,不可能是主人卧房,最大的可能,便是关押重要人物的所在,而这个重要人物,会不会就是何原呢?石锁和段老三的心里,都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晚上,段老三和石锁都睡在张公馆的柴棚里。
睡到半夜的时候,公馆里静下来了,只有远处的打更声,隐隐传来,两个人探头探脑,出了柴棚,黑暗的夜色里,院里静悄悄的,四外的灯光,都熄灭了,只有夜风,吹起地上的草屑灰尘。
忽然石锁拉了段老三一把,两人一起趴在了地上。前面,一个黑影,贴着墙根,向前移动着。此时,已是午夜,难道是府里守夜或是护院巡更吗?仔细看去,却并不象,因为那个黑影蹑手蹑脚,紧贴墙根,偶尔还东张西望,如果是公馆里的护卫,绝对不会是这种神态。
难道是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