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夫夫人的历史手册记着,奥属尼德兰在明年也会出现一场叛乱——起因是约瑟夫二世推行的一场改革。虽然现在时空中,约瑟夫二世已准备将管理权让渡给法国,这项改革肯定不会出现;但叛乱既然出现,就说明存在矛盾。如果玛丽忽视这些矛盾,被别国趁机搅混水,难保不会复制一次荷兰的教训。
“卢森堡方面,勒费弗尔先前的行动赢得了不少好感。比利时方面,民众尚处于观望状态。这两个国家都相当重视自己的传统,我认为,如果能够维持现状的话,当地人不会反对法国接管。”
玛丽不置可否,思考片刻:“我需要详细的报告,写成书面材料。”
她听到雅诺大大的叹气声,不由得笑了:“当初你还是我的家庭教师呢,写些东西对你来说有什么难的?”
“饶了我吧!让我写写诗,写点散文,甚至写短篇,我都没那么犯难。您要求的报告,又要数据又要表格,不知多么费神。”
“你可以让别人代笔嘛——比如夏尼夫人。”
雅诺动作一顿,表情却没有变:“陛下知道我偷懒了?也只是一些不涉及机密的材料让她帮帮忙而已,我可是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
“是呀,你们俩都是我的老将了,你们的为人我都清楚。”玛丽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来你们的工作几乎每件都是完美完成,我心里一直是感激的。只是你们现在的身份,主要还是属于我的私人幕僚,而不是国家工作人员,太委屈你们了。我的想法是,如果你们有意愿的话,先培养一下接班人,把优秀的经验传承好了,再慢慢从幕后到前台,光明正大地享受属于你们的荣誉,如何?”
雅诺暗自吃惊的同时,心中也有一丝了然。
他和夏尼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来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当然了,培养接班人不是短时间的事。少的五年,多的十几年也可能。你们斟酌着依照自己的情况决定,不需要着急。你知道,我是从不干涉个人问题的,但到了一定时候,人确实要开始考虑今后的生活,无论是打算单身还是结婚。奋不顾身地工作只适用于年轻时候。”
雅诺听着她体贴的话,又有些疑惑了。这番话,到底是出于一个政客的不忧虑,担心掌管内外两条路线的情报头子走得太近,而采取的温和夺权行动;还是真的在担心两个机构后继无人;或者——是出于对朋友下属的关心呢?
出于私人情感,他希望是后者;然而他明白,前两者的她,才能够为这个国家掌舵。
“我明白了,陛下。我会认真考虑的。”
目送雅诺的背影,玛丽露出些许担忧的表情。
扪心自问,她也分不清内心的真正动机——她在人生中有多个角色,这些角色相互融合,早就没法分开。
她只希望自己表达得足够委婉柔和,不要寒了对方的心。
崭新的军事机构总参谋部,和其他重要部门一样,都设立在凡尔赛镇上。
虽然几年前民间曾有过关于国王夫妇重返卢浮宫的议论,但由于没有后续动作,这些议论就如同风过后的尘土一样沉到泥地中了。
虽然巴黎的首都位置无可动摇,但王后对于居住在巴黎中心似乎不太热衷。
曾有人议论:巴黎人见不到他们的王室,又怎么会信任和重视他们?
这确实曾经是巨大的忧患;不过,如今随着王后的积极施政,她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巨大的存在感,甚至被反对派形容为“笼罩在法国人头上的巨大阴影”,这种忧患就不值一提了。
在有线电报和铁路连接了凡尔赛镇和巴黎火车站后,城郊这点距离更显得无关紧要。
因此,凡尔赛仍然毫无悬念地占据着政治中心的位置。
像总参谋部这样的新部门,总会经历结构不完善、人员编制混乱的问题;但越是有问题,就越容易有出头的机会。
如拿破仑·迪·波拿巴这样的上士,如果还在阶级森严的部队中,他所写的东西,是很难送到王后面前过目的;但在总参,因为人员不足,他几乎身兼数职——他担任的是情报员,然而因为军旅出身,而时常被抓去编写战情报告或战后总结。
“本次对荷列联军作战中,值得注意的还有图利普伯爵所使用的线列加散兵线战法。据伯爵本人报告,该战术是吸收了美国独立战争中的经验后改进形成……
“法国人热情浪漫,不适合向英国那样以古板的阵型迎敌;在大炮的火力掩护下,以线列队求得突破,以散兵队求得灵活性,反而更能发挥出郎巴尔型枪的优势……
“实战证明,该战术值得全军借鉴学习。现总结战法如下:”
他抽过另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几个圈作草稿。正边想边写,门外一阵骚动打断了他的思路。
正是战争时期,总参谋部忙里忙外,人来人往,从没有安静的时候;为了安心撰写报告,拿破仑特意找了个清静偏僻的里间。吵得这么厉害的动静,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王后要莅临了!”
“什么?!”
鸡飞狗跳中夹杂着几声呼喊,拿破仑一下弹了起来,迈步就往外走;想了想,又折回来把乱糟糟的桌面整好,便转身往外间走。
他的上司正准备随罗尚博伯爵出门迎接,见他出来,眼睛一亮。
“快快快,待会儿你在这边站好。”
他指着靠近门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