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门大街上的船板胡同并不太深,可是里面却坐落着好几处当朝高官的宅第。
内阁次辅温体仁的宅子,便是其中之一。
去年有人提议将胡同名字改了,改成温阁老胡同,不过却被温体仁拒绝了。
这并不是没有先例,譬如西城的李阁老胡同,便是随了正德朝名臣、内阁首辅李东阳而改的名。大家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也叫了这么近百年了。
可是温大人却说自己绝对不敢与前朝名臣李东阳相提并论,一时间坊内都交相称赞——温大人不愧是国之重臣,谦逊呀!
温宅后花园,一名五旬老者正专心致志地在给荷花池里的鱼儿们投食,
他似乎已经进入了忘我状态,仿佛天地天地之间,只有他自己和争抢鱼食的鱼儿一般。
老者一身紫袍,额头上依稀有着几道皱纹,一把长长的美髯微微飘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就是内阁次辅,温体仁。
温体仁忽然叹了口气,一把将手中所有的鱼食尽数投向了鱼池,转过身来,不再看那荷花池。
刚才看那鱼儿之际,一不留神看见了水中倒影的自己的脸,已经这么老了吗?
自己已经年过五旬,而那杀千刀的贼子,周延儒,才四十岁啊!
自己万历二十六年就登科了,比那万历四十一年登科的周延儒,足足早了十六年!
可是自己并不是一甲,也没有背景,所以一直都只是做些小官,游走在权力中心之外。
足足熬了三十年多年,才媳妇熬成婆,进入了内阁。
而那周延儒却是连中两元,后发先至,极受皇上的信任,仅仅用了十年。就爬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
温体仁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东林党,果然名不虚传!老夫这次倒要看看,这泼天大案,你们如何收拾!‘
温体仁是浙江人,由于没有什么背景,故而早年想投靠东林党。却人家被拒之门外……
所以呢,东林党的大腿是抱不住了。只能另辟蹊径——
就在此时,一名小厮快步走了过来,行礼之后小声道:‘老爷,吏部右侍郎刘大人求见。‘
温体仁立刻道:‘带他进来!‘
不多时,刘侍郎便来到了后花园,躬身长揖之后,刘侍郎急着开口道:‘温相,东卷名单已经到手,温相看该如何处置?‘
温体仁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沉吟片刻之后,温体仁道:‘背景都查了吗?‘
刘侍郎点了点头,皱眉道:‘查过了……‘
极擅察言观色的温体仁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追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刘侍郎颔首道:‘基本都是东林党人,只是有一人却无半分东林背景啊!‘
温体仁大吃一惊,连忙追问道:‘谁?‘
‘张力!‘
‘咦,这个名字老夫怎么有点耳熟啊?‘
‘启禀温相。他便是那作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山东举子张力啊!‘
温体仁点点头,表示想起来了。
这样的话,就有点棘手了!
本来自己要向皇上揭发恩科科举舞弊之事,以达到扳倒周延儒的目的。
可是这东林党内定的东卷里面,却有一人与东林党没有半毛钱关系,这……这不是打脸么?
片刻之后。温体仁眼中精光一闪,冷笑道:‘这里面有什么**之事,老夫不想知道。老夫想知道的是,张力那卷子束股可有见贤思齐藏头?‘
刘侍郎点点头,应道:‘束股没有见贤思齐,便不是东卷了。‘
‘那么,老夫说张力是东林党。他便是东林党了。‘
温体仁微微一笑,开始沉吟起来。
刘侍郎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说话。
半晌之后,温体仁笑眯眯地道:‘这事情你也不要出面,去找科道言官上奏折揭发即可。‘
一听这话,刘侍郎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应道:‘是!‘
原本自己以为这种揭发的事情,温大人自然是不可能带头出面的,那么多半便要落在自己身上。
揭发东林党人,那岂不是千夫所指?
哪知温大人竟然连自己都不想推出来,而是让更低级的御史言官打头阵,真真是好算计!
毕竟自己与温大人走得近,朝中又有何人不知?
刘侍郎正庆幸间,温体仁又说话了。
‘记得准备充分一点,一层层揭开,老夫最后再来一击致命!‘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下去吧,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这一次,白纸黑字的见贤思齐,我看他周延儒怎么抵赖!哼哼,这些东林党的作弊举人们,个个论罪当诛!‘
……
晓月山庄,花厅。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张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
看见了怀中的徐静萍!
张力猛地一惊,忽然记起昨夜,似乎妹子心情不错,与自己一起将那整整一壶老汾酒全喝了!
好吧,自己也喝迷糊了,我和她竟然就这么互相依偎着一起睡着了——
还好,大家衣着整齐,只是醉酒而已。
张力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想动也不敢动,也只能保持这个姿势,等徐静萍醒来吧!
……
其实,徐静萍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动而已,此刻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呢!
你真真是个正人君子!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