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开口询问,只听苏闲稍带犹疑的声音响起,“既然君宝活了千年,鬼医他老人家如何了?”
前世那个嘴硬心软,将她抚养长大,总是被她气得冒烟,磕磕巴巴说不出话的师父,不知在她离世后过得可好?能将君宝养成这样,他功不可没啊。
“鬼医在我弱冠之年去世了,寿终正寝,临死前说他终于能到九泉之下坦然见你了,还说一定要狠狠教训你一顿,扔下我这个腹黑鬼给他许多年。”君无忧语气平淡无波,但苏闲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涟漪。
君无忧从有记忆开始,脑海中就没有娘亲的面容与概念,只是经常见到鬼医对着墙上的几幅画卷发呆,画中女子风华绝代,面容极美,唇瓣勾勒浅浅弧度,却是冷漠中透着妖艳,贵雅中透着淡然。
他问鬼医那名女子是谁,鬼医说是他的娘亲,一个没心没肺、不知尊老爱幼、经常惹人生气的臭丫头,可是即便鬼医口气不善,他仍从中听出了宠爱和思念,以及浓浓的割舍不下的情感。
对于自己的身世,年少时的君无忧问过千百遍,可无论怎么绕,鬼医始终守口如瓶,直到他有了足够的自制力,鬼医才将当年发生在魔宫的惨烈一战告诉他,将苏闲临终的嘱托告诉他,那时候他积压心底多年的阴云渐渐散开,原来爹娘并非抛弃了他,而是为保护他做出的万不得已的决定。
此后他缠着鬼医询问娘亲的事情,从还是个婴孩的时候问起,得知娘亲家中满门被灭仅余她一人,到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在采药时捡了一坨男人,顺道救下他的性命,可那个男人竟然心怀不轨,拐走了鬼医精心喂养的亲亲徒弟,最可怕的是二人竟然雷厉风行的成亲,直到徒儿身怀有孕才通知鬼医!即使老头心有幽怨,但想起有小徒孙可以折磨,当下心气通达,屁颠颠赶去,不料却碰上魔宮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围剿,逼得宝贝徒儿把尚在襁褓中的男孩交给鬼医,选择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法子。
说了许许多多,鬼医几乎没有提及他的父亲,君无忧自然好奇得紧,跟在他屁股后头追问。
某日风和日丽,鬼医正在树下研制新药,君无忧忽然凑过去旧问重提。
持之以恒道:“师父,娘亲的事情我几乎滚瓜烂熟的记在心里,但有关我父亲的事迹您却丝毫没提到。”
鬼医连眼神都懒得给他,淡淡回应道:“你是你娘自产自销的,跟那坨男人几乎没关系。”
在鬼医心中,哪怕当时上辈子的冷东阳对自家徒儿照顾有周,在最后时刻拼上性命守护她,但追根揪底,如果不是上辈子冷东阳拐带苏闲,那苏闲暴露在那帮人的眼皮子底下,亦不会死。
所以他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不肯承认上辈子的冷东阳为徒弟夫婿。
“依您老人家所言,我娘亲岂不是雌雄同体,不男不女的人妖?您这么说她,不担心夜里她来找你算账么?”君无忧表情笑眯眯的,却是不问到底誓不罢休!
“哼,少给我贫嘴,我倒希望你娘晚上来给我托梦,我也好狠狠教训她一顿!”鬼医撸起袖子,抬起拳头,俨然已经整装待发。
君无忧叹口气,神情哀怨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爹娘疼爱,唯独我自幼孤苦无依,还要整日受你‘虐待’,好不容易对娘亲有了深刻印象,却依旧没有个完整的家,心理都要畸形了。”
“虐待?臭小子整日胡说八道,你比你娘小时候还难伺候,也比她还没心没肺!”鬼医不愿和他耗着,思来想去给出一句觉得中肯的评价,“你爹他,是个真男人!对我徒儿总体来说不错,勉强能达到我的要求。”
“……”君无忧无语凝噎,虽然这句评价比较抽象,但聊胜于无,再说鬼医向来眼高于顶,让他满意很难、非常难,所以自己的父亲至少该是人中龙凤。
正琢磨着,迎面飞来一幅画轴,君无忧稳稳接住,只听鬼医道:“你娘亲与父亲的画像,这是唯一一张,臭小子好好保存。”
话落,鬼医甩袖离开,只留君无忧像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拆开画轴,欣赏自家爹娘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