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念头的绝非只是他一人,军中不少将士都已暗暗生疑,在极北地底深处也许有一个同样广袤无垠的世界。走了半个多时辰,暗道之中渐渐开阔,沿途有前军将士过去时留下的火把,十几万只眼睛左右瞧着,除了这一条连通内外的暗道之外并没有别的岔路,如果有机关暗道,瞒过几个人容易,但是瞒过数万人几乎不可能。在暗记消失的地方,是真真切切的掘地三尺,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进来的人好像就在这条暗道不同的深处神秘失踪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争斗过后的痕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李落见识过阴阳重楼的精妙机关,将两处相似的建筑上下或是左右叠放在一起,利用暗河水流的力量驱使其缓慢移动,亦真亦假,亦假亦真,不得门路,如果不是运气极好,会活活困死在里面。这种阴阳重楼的机关在风水秘术中有记载,多见于鸠占鹊巢的布置,在另外一个地下建筑的基础上再修建另外一座相似的,起到以假乱真,乱人耳目的目的。不过这样的精巧布置对修筑的工匠要求极高,不单要擅长机关秘术,还要能看清暗流走向,判断暗河在百年乃至千年间可能的走势,不会建成了机关,却没了可以驱使的力量,到头来也是白费功夫。
这些人凭空消失,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李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古卷记载中的阴阳重楼术。任远衫也曾在书信中提及,在他去过的古墓之中有过这样一座,对地势的要求极高,建成时精妙绝伦,一旦山川移位,星辰变迁,这些巧夺天工的机关最后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变得不堪一击。这种机关如果只是几个人,破解起来不容易,很考验一个人对机关术的造诣,但是任远衫曾经说过,这种穷尽变化的机关也有另外一种极为简单的破解办法,那就是一力降十会。如果一座山,山中处处是机关,神鬼难进,但如果把这座山挖开,再了得的机关也都会变成一堆废墟,如此最简单。任远衫当然有说这么一句,兴许是考量李落的身份权势,在别人看来极难的事,到了他手里便也不难了,强拆也是一种破解的法子。
想到这一点不只是李落,还有相柳儿。在第一个暗记消失的地方,硬生生被草海将士开凿出一个数丈大小的坑洞,却一无所获,所有的岩石山体都是天然而成,没有丝毫人力施为的迹象。在第二个暗记消失的地方,相柳儿特意留了下来,让他瞧瞧。李落和中军骑将士仔仔细细翻遍了每一块石头,连一条只够蚂蚁爬进爬出的缝隙都没有放过,却一无所获。最后,中军骑将士也将这里掘地三尺有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暗记和痕迹好像只是为了消失而消失,要么他们到了这里突然失去了反抗,又或者他们刻意隐去了自己的痕迹。
李落眉头紧缩,若是他们故意,还不如猜测他们突然失去了反抗让人好受些,但是什么能叫冷冰和言心,还有皖衣几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丝毫戒备就失去反抗之力,这几乎不可能,当然如果是黑剑白刀亲临,也许做得到,李落自忖他没有这个本事,除非……李落轻轻吐了一口浊气,谁会是继承了渊雪传承的人?
甬道渐行渐宽,刀砍斧劈的痕迹也越来越清晰,一个渐渐广阔,而且光怪陆离的地底世界一步一步展现在众人面前。
不知道身在地底多深,以前年少时曾有擅水利督造的先生说起过岩石构造,自上而下,分以层级,不同的岁月留下来的石头都有不同,有的坚硬,有的却要稀疏一些,色泽形状以及走向都有差别,或多或少而已,国子监的先生凭借岩层可以粗略的判断地貌的历史,进而推断那些沉淀在不同岩层里的古物来自哪个朝代或是时期。此等为小术,用处不大,比起文治武功连末尾之技都算不上,很少有人专门去研究这些,他也是听讲水利和工程督造的时候与先生谈起过,多听了听,记住了些皮毛。至于如何分辨岁月痕迹,当日那位先生说过,有沉积、褶皱、背斜、向斜、侵入等等,它们各自有不同的特征和特性,至于先后和成型时日李落却也忘得一干二净,若是那先生得知,怕是也要长吁短叹不已。
甬道自山间过,岁月的痕迹在山体岩石上留下了清晰可辨的印记,李落命军中将士挑亮整个暗道,自头顶而下,他仔细分辨岩层的形状,虽说没有当初国子监那位先生的本事,不过倒也叫他看出来这条甬道出现的端倪,只是这个结果却叫他大吃一惊。
这条甬道虽说尚算平整,但也有被山体挤压之后的弯曲,而这个弯曲变形和甬道穿过的岩层如出一辙。李落原以为这条甬道是后来人开凿而成,但是等看过岩层变化之后才知道这条甬道出现的时间比沉积之后的岩层还要早,或者说至少也是相近岁月里的古物。如果国子监的先生没有说错的话,那么这条甬道穿透的岩层岁数当以千万年计。人生一世,百岁而已,在石头面前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这也是为何在天火秘境之中那名中年男子让他把字刻在石头上,比起人世间的传承记载,那些刻在石头上的字或许留存的时间更久。
这条甬道开凿出来的时间不比岩层形成的时间晚,或许有人修缮,但至少说明了一处,自万千年前这条甬道被人修筑而成之日一直到现在有什么再从这条甬道出入,这个传承差不多和墙壁上的石头岁数一样久远,绝非中府大甘残商能比,也许还要追溯到天火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