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曾与法家韩离秉烛夜谈,对法家之道算得上精通,无须去听,也知道韩离将如何论道。
当他回过头来,忽见长靖真人等人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心中微奇,询问其故。
却听长靖真人道:“阴阳家倒也罢了,墨、儒、法三家相继论道,颇有些寻事之嫌。前人设定这等顺序,也不知是否有意而为。”
长清道者笑道:“若是将儒家改在墨家前面,就更加有趣了。”
长靖真人摆手道:“若是那般,论道时必然精彩,但可能加深三家之间矛盾,委实不可取。”
肖逸听得更为不解,问道:“儒墨二家之事,弟子已略知一二,可是法家与儒墨之间又有何关系?”
长清道者道:“万年前,法家掌权,凌驾于百家之上。但后期,由于过于崇尚严刑峻罚,渐渐引起世人不满。百家之中,反对者自然不在少数,其中的佼佼者便是儒墨二家。儒家以文章抨击法家之过,墨家则直接以武力破坏法制,是以,法家对儒墨二家极为痛恨。直到今日,世间还流出这一句话,‘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正是出自那法家先祖之口。”
墨者亦称为墨侠,那‘侠’字指的便是墨家。
肖逸听罢,愕然道:“三家之道,多有相悖,让其紧挨着论道,岂不明摆着挑事吗?”
长清道者却道:“百家论道,从来便是针锋相对,直指对方死穴进行抨击。若不然,又怎能促进各家不断进步,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呢?”
肖逸受教,道:“师父说的极是,倒是弟子目光狭隘了。”
果然,只听那韩离口若悬河,不停指责墨儒弊病。墨家“以怨报怨”,刚才儒家已指出了其不当之处。按说,儒家“以直报怨”亦提倡以法规报怨,与法家依法决断类似。但是韩离仍不认同,认为对于施怨之人应当予以重刑。
法家认为,人性本恶,若不予以重刑,便起不到威慑作用,世间也就永远无法断绝仇怨之事。唯有以重刑威慑,方能以绝后患。
而且,法家对于“以德报德”也有不满,说道:“德有轻重厚薄之分,人施我以德,我还之以德,看似公平,其实二德绝不对等,并不公平。世间并无完全对等之德,正好可以相报。人施以厚,我还之以薄。我曰,德以报矣。但人却不以为然,认为德有余之,尚未报完。如此,德便可能转化为怨。若人施以薄,我还之以厚。我却感到不公,其理如一。是以,报德亦应依法。并依法重赏,倡导世人施德。长此以往,人人施德,天下方可太平。”
肖逸闻之,微微点了点头,心道:“此言和《道德经》中所言,‘和大怨,必有余怨’,有些相近。”
韩离讲得颇为精彩,但是百姓对法家之道毕竟有些陌生,一时难以尽解。尤其对于重赏之说,更是难以认同,皆想道:“依靠重赏来倡导世人施德,那样的‘德’还能称其为‘德’吗?完全依法而行,人性又何在?”
“以法诛罪,民就死而不怨;以法量功,民受赏而无德也。”
故而,当其讲罢退场时,多数百姓还在苦思冥想,掌声稀稀拉拉,谈不上热烈。
韩离哀叹地摇了摇头,颇感沮丧。
再听了法家之道,肖逸心中惊叹,不禁陷入沉思。
在平常人看来,无论何事,必然只有一种正确的解决之道。如报德报怨之事,也定然只会有一种回报方式是正确的。
可是,听了数家,却出现了数种方式,而且每一种方式都颇有道理,令人反驳不得。
佛家修心,选择逆来顺受,以善心感化对方;阴阳家报怨以德,以盛德遏仇怨;墨家以怨报怨,快意恩仇,不论后果;儒家以直报怨,公平对待,不偏不倚;法家以法决断,重刑震慑,以绝后患,等等,单这五家之论就令人头晕不已,更遑论那些茶家等小家之道了。
“到底哪一种才是最佳之法呢?”肖逸眉头深蹙,想之不通。
青兖之地乃是古文化发源地之一,所以在儒、名二家之间,夹着许多名不经传的流派。
韩离之后,有数家上前论道,讲授报德报怨之法,不过,他们所讲之法皆脱不出阴阳、儒、墨、法四家之道,大同小异,并无值得深思之处。
其中,兵家论道,说了一句话,却听肖逸暗自一惊,深以为然,留上了心。
兵家那人说道:“兵家讲究知己知彼。在报德报怨之前,应先思量清楚,对方所作所为,到底是德还是怨?或许,你心中的德怨,只是对方的无心之举,根本未加在意。如此,谈何报德报怨?”
德怨既不成立,那么诸家所论之道也就没了意义。
此时,肖逸脑海中已错综复杂起来,一时难以理清楚,只是不住感叹中华文化之博大。同时,也颇为期待下面诸家论道,心道:“也不知其余诸家还能提出什么样的独特见解来?”
但是待他看到名家论道者是那惠通时,不禁眉头一蹙,厌恶之情顿生,心道:“品行不端之人,又能说出什么大道来?”
只听那惠通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在论报德报怨之前,应弄清楚何为德,何为怨?”
名家竟在德、怨划分上提出异议,认为德、怨当有一个标准。若不然,如何相报?如何奖罚?或许,对方原本是在施德,却被人误解,当怨回报。
这与那兵家所论颇有些类似。不过,兵家依靠观察来揣测对方意图,名家却要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