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中,似乎有无数画面掠过。
那似乎是一个人。
行走在同样烈日,永恒的星辰,不变的大地。
变幻的是周遭的景象。
丛林树屋,木房茅草,石筑青苔,砖石瓦片,飞檐斗拱,琉璃格窗……
不时掠过的背景中,人影身上衣衫变幻——兽皮筋线,贝壳饰坠,曲裾深衣,直裾单衣,襦裙罗衣,对襟束腰,大袖飘飘,长短袄裙,旗袍色彩……
他像是一名旅人。
时而清醒,更多的则在迷茫。
面容变化,时老时幼。
为何会在第一眼,认为他们是同一人?或许连我也觉得不可思……
却终究只能够作一名无思无想的旁观者。
唯一清晰记得的。
只有最后。
苍古荒朴的濛濛清气缭绕。
一枚血色符文浮现。
复杂而又简朴。
就像天地宙宇核心。
方一出现,便已成为了所有一切的定义……
……
“啊——”
睁开眼的瞬间,听到的是这样凄厉的惨叫。
内中似包含了无尽的惊骇、惶恐,与无法置信!
仓惶而又虚弱。
视野的边缘,几近透明的人影退走。
粉红色空间破碎。
没有朦胧雾霭遮掩的眼前恢复了漆黑黑一片。
虚弱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却知道那仅仅不过虚弱的精神意识所折射出的错觉,然而却要比单纯物理身体的疲惫还要严重得多。
抬起头,落满尘埃的陈旧路灯暗哑沉默依旧。
刚才的一切仿佛仅仅一场幻梦。
的确如此。
又并非如此。
这是第一次被无知无觉拖入界中……不,或许是第二次。
我不由想起了某个已应凋零的槐花绽放的早晨与那声叹息。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冲淡残留的惊悸。
险死还生本已是糟糕至极的事情。
连如何得以从死神镰侧逃生都不得而知则是更为难过的体验……
汗出如浆,瞬间打透了衣衫。
嘴巴里面吐出的气息在寒冷夜幕中泛出冽冽虚白。
“小哩……?!”
忽然,后面传来这样的稚嫩声音。
唯守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身前。
“你怎么追来了?”
一同来临的‘家’的氛息冲淡了生死一线的不现实感,我发出不知不觉间变得极为干哑的声音,脸上不由自主地绽露一缕柔和笑容。
“呼、呼、呼……在浴池、想起有东西还在之前衣服里,担心被洗丢……呼…所以……”
气喘吁吁地支撑着膝盖,唯守抬起动得泛红的脸蛋。
我不由泛起惊讶:
“你是一路跑过来的?”
念及还有电的地方相距断电区这边距离,不由连忙脱下外衣披在小家伙身上。
“嗯。”
“菡菡那家伙怎么回事?!就让你一个人……”
“我看菡菡姐姐泡在池子里面蛮惬意的舒服样子,就没去打扰她……”
唯守边在我背着的包裹里面翻找,边解释道。
“哦……等等?你也进了女浴池?”
瞪大了眼睛,音调提高,然后才想起自己之前貌似也自然而然地以此为前提的样子……
止不住苦笑起来……
“呃……你还真是幸福……”
以膜拜人生赢家的敬畏眼神望过去,就见唯守忽然欢呼一声,从包裹里面拣出一枚半边坑坑洼洼半边光可鉴人的怪异圆滚滚玻璃珠子。
记得似乎是捡到他那天从他衣服里面滚落出来的。
之后便一直不曾见到。
原来是被他一直贴身戴在身上。
大概是作为唯一与遗失的过去有关联的物品,而倍加珍惜吧。
“好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咦?不去洗衣服了吗?”
“嗯……”
给绫玥发了封短信。拉着唯守快步离开。并没有沿着来时的大路,而是尽量挑拣隐蔽的的小道。夜晚不比白天,行人稀寥,界中之人于现世载体的范围被大幅缩小。
我可不想暴露现实中的身份!
冬日里肃杀的夜,相比生命旺盛的夏天,显得极静。
多亏了祀的记忆力,穿行在只来过一次的陌生区域,也不用担心迷路。
“呀!那边有人!”
忽然唯守的叫声响起。
“嗯?”
停下身,皱起眉头,那是在如今身处的由老居民区散乱围墙交错而成的幽暗小径另一端,两道身影趴伏在地,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略一犹豫,还是走进过去。
身形停在距二人一米之处,深吸口气,脸色变幻起来。
“怎么了?”
唯守跟在后面走近过来。
“……”
我盯着二人,眯起眼睛:
“他们是我的敌人……”
让人印象深刻的属于侗的气息——应该是才经历过战斗没多久,再加上昏厥,没有主动收敛,还可窥出痕迹。
眼前二人一高瘦,一黝黑面容阴鹜,生了一只惹眼的鹰钩鼻子。
诡异的是,尽皆脸色通红,像是煮熟了的虾米一样,又好像发情的狒狒……我不由神色一动。
难不成,这二人遭遇了与我同样的敌人?
而且多半是还在我之前。
不同的是,我作为祀,恰遭受克制,险死还生。
而这两个家伙作为反克制倥的侗,才逃得了一命,看上去与我那日从傲慢青年手下逃走的方式一样——通过现世物理移动脱离界域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