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略带疲惫,王腾闻听之后缓缓起身,
直视皇帝是极其无礼的行为,王腾自然不会那么做,不过,偷偷的看上一眼就无所谓了。
三十步开外的御座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上面,在他身前,俱是躬身而立的内侍。
这年轻人一定是崇祯皇帝了,只可惜不能仔细地看上一眼,否则的话,王腾也是见过“龙颜”的人了。
王腾偷偷打量皇帝的时候,朱由检也在盯着王腾,“王腾,朕听说你蔚州操演兵马,卓有成效,朕心甚慰呀”。
王腾自然不敢邀功,“这都是皇上的功劳,若非皇上破格提拔,微臣还只是个九品巡检”。
朱由检笑道:“都说你用兵如神,没想到还长着张巧嘴”。
王腾没有作声,这时候,皇帝说什么,那就是什么,除非傻子才与皇帝对着干!
朱由检的好心情转瞬即逝,他想到了糜烂的战事,眉头紧皱,“王腾,你可知道阿济格、阿巴泰领军南下的消息?”
“微臣听说了”
“你与建奴多次交手,对他们应该知之甚祥,你倒是说说看,此番阿济格意欲何为?”
王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可是,缓了片刻之后他决定和盘托出,“皇上,阿济格此举志在立威呀”。
朱由检握紧了扶手,“说说看!”
“微臣听说,去岁那黄台吉便改族名为满洲,今年二月,逆贼宁完我、孔有德等人上表,请求为黄台吉尊号,由此可见,建奴其志不小,在此关头,黄台吉急需一场大胜”
尊号就是建国称帝,这是朱由检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如果说,称帝之前,黄台吉只不过是个蛮夷酋长,那么,称帝之后,从法理上讲,黄台吉已经拥有了与大明天子平起平坐的权利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朱由检脸色大变,明廷虽然在盛京布置了细作,可是,像王腾这般重要的情报却一字也未传出。
“王腾,奴酋黄台吉远在沈阳,你是如何得知的?”
好嘛,皇帝的多疑病犯了。
王腾无奈,只得跪下,“皇上明鉴,北地多有客商与建奴私通往来,微臣收买了其中一人,让其为我探听消息,因为事涉隐秘,所有此事并未报与朝廷知晓,请皇上责罚”。
朱由检松了口气,“你一心为国,何罪之有?”
原本皇帝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建奴一年之内两次叩关,原来还有这样的因由。
相对于其他的解释,王腾的说辞无疑更附和实际。
不知不觉间,朱由检觉得王腾顺眼多了,“王腾,阿济格兵至安州,你可有应对之策?”
“皇上,微臣只有一个法子”
“喔?”
“坚壁清野,死守不出”
朱由检觉得憋屈无比,连王腾这等勇将都建议边军死守不出,难道,大明官军真的不是建奴的对手?
王承恩瞧出了皇帝神色不对,他隐秘地打了个手势,示意王腾退下。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皇帝杀心正炽的时候,王承恩虽然是个宦官,却也知道王腾是个勇将,如果死在宫中未免太过可惜了……
刚开始,王腾尚且不敢离开,可是,等到他看到皇帝狰狞的神情之后当即明白,必须离开这里。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王腾只不过是一个三品参将,真要是被皇帝杀了,绝不会引起太大波澜。
“皇上,微臣告退”
“嗯?王腾,你要走?”
朱由检很快清醒过来,他盯着王腾,好像一只择**噬的猛虎。
一直以来,只有皇帝赶人的时候,哪有臣子主动离开的?
这时候,一个不好,王腾之前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还好,王腾应变极佳,“皇上,安州乃京师屏障,万不能有失,微臣挂念安州安危,想快些回返蔚州,领军解围,莽撞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这个解释倒是新颖,朱由检颇为好奇,“建奴势大,你不怕战死沙场?”
“微臣本是布衣百姓,是皇上给了微臣一切,如果真的战死沙场,那也是微臣命薄,怨不得别人”
“世人畏惧建奴如虎,你有此胆,朕心甚慰,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了,随朕吃个便饭吧”
皇帝要请王腾吃饭,这可是阁老大员才有的待遇。
王承恩急忙吩咐下去。
王腾也有些受宠若惊,“谢皇上恩典!”
御膳房动作极快,朱由检与王腾来到华园阁的时候,酒食已经准备好了。
与想象中的奢华大餐不同,桌上只有四样素菜,连个荤腥都没有,酒倒是有一碗,不过看模样也不是什么佳酿。
这是皇家御宴?
太寒碜了吧,王腾在军中还有肉食可用呢,怎么到了皇帝这里却变的这么惨?
是了,都说崇祯一生节俭,单是这酒宴就可见一斑呀。
王腾的酒案与朱由检的酒案相隔不远,这么近的距离,朱由检身上龙袍的补丁清晰可见。
堂堂的大明皇帝,亿兆子民的万岁爷,日子过的未免也过凄惨了吧?
王腾知道,不少豪族库藏的窖银都在百万两上下,李自成进京之后,在城中抄出了几千万两银子,便是多尔衮也从江南的大户手中劫了数千万两银子!
可惜这么多财富不是国家的。
这一刻,王腾很是为大明天子感到不值。
“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这是何等悲愤之下崇祯才说出的话?
朱由检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