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在跟皇帝商量国家大事的李东阳忍不住瞥了一眼,看清楚信笺上的内容和那个数字之后,李东阳差点没站稳。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的他,连忙跪下请罪。
朱佑樘开心的扶起李东阳,笑道:“先生何必如此惊慌,这是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呀!”
之前对张儒下手,文轩号所有的店铺全部转让,少了一大笔商税银子不说,还让朝廷国库空虚。
现在这六亿五千万两银子对朱佑樘来说,真的是雪中送炭的好东西。
李东阳声音颤抖:“陛下,可不能心慈手软啊!”
朱佑樘顿了顿:“现在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海运给朝廷带来了六亿五千万两银子的收入,而且还是刨去了所有跟着出海的海商收入之后的银子。这么大一笔数目收入国库,就是李敏都说不出什么来。朕要是死死相逼,只会让天下人认为朕无情无义。”
李东阳盯着朱佑樘道:“陛下真的是害怕民心么?”
如果朱佑樘真的害怕人说三道四,他就不会选择对张儒下手。既然他做了,就意味着这个皇帝根本就不怕人说。
李东阳在把握人的心理这一方面,的确是非常精明的。
被他这么一问,朱佑樘低头沉思起来,过了一会抬头道:“这样,先生先让他缓口气,待这阵风头过了之后,先生说什么便是什么。”
李东阳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打算,继续道:“不怕打草惊蛇,就怕夜长梦多。”
朱佑樘苦笑道:“你让朕这个时候继续逼迫福州方面,就算是朝臣不为他说话,天下百姓也会为他说话。
先生又见过哪个得了民心的大臣会在一个明君手中受尽冤屈而死?
朕不是昏君。”
李东阳道:“臣知道陛下不是昏君,臣也从不认为陛下是昏君。但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子孙后代,陛下不得不做一回恶人。
臣本身对张文轩并无恶感,甚至隐隐还有钦佩。但是为了江山社稷,臣愿为后世百姓唾骂的佞臣。
还请陛下以社稷为重,三思!”
朱佑樘叹息道:“容朕考虑考虑吧!真拿下了张文轩,还不知道是福是祸。他在朝中结交的大臣不少,而且大多数都是勋贵武将,这次海运给这些武将带来的收益,足以让那些武将铤而走险。”
“保国公和魏国公都老了。”李东阳意有所指。
朱佑樘摇头道:“他们是世袭罔替的国公,没有犯谋反作乱的大罪,是不能够削他们的爵位的。就算他们老得不能动弹了,只要他们一息尚存,朕就不能做那鸟尽弓藏的汉高祖。”
还好朱佑樘在这个问题上算是拎得清,他十分明白武将勋贵在大明到底有多重的地位,也明白自己能够稳坐江山究竟为何而来。
如果他要是按照李东阳的想法打压武将,只怕这大明的数百年国祚,就要断送在他手里了。
保国公何人?
朱永是英宗时期被重用的武将,在宪宗时期督练团营,兼领三千营主将。剿灭了荆襄楚地的乱匪,才得到一个侯爵的爵位。
然后甘肃毛里亥犯边,朱永佩将军印出征防御,大胜而还。成化十四年成了太子太保,拜靖虏将军东征,回来之后就成了保国公。
徐俌呢?
中山郡王之后,世袭魏国公爵位,一直都在南京,那是成祖皇帝钦命的世代镇守南京的国公。
要是下了这二位的爵位,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肱骨之臣一个个干掉,留下一帮只知道舞文弄墨的文人,一个武将都不要,难道鞑靼再次犯边的时候让一帮文人提着毛笔去战?
很显然,朱佑樘没这么蠢。
更何况这二位国公战功累累,身边随便一个亲随都是曾经在战场上完成百人斩的狠人。门生故吏不说遍及天下,在军中却有绝对的势力。
得罪这二位,没有确凿证据就要罢免他们的官职,削掉他们的爵位,无异于在逼迫九边百万边军造反。
李东阳是个聪明人,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顿时赧然。
他是情急之下才说出这样的话,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陛下,那该怎么办?”李东阳问道。
朱佑樘道:“朕这位奶哥哥可谓煞费苦心,一直按兵不动,原来等的就是福州水师提督陈广回来。这次陈广带回巨量财帛,朝廷必须要给予封赏,兴许,能够让陈广站在朝廷这一边也说不定。”
李东阳并不看好,打击道:“臣以为未必,这陈广能够从一个小校尉一跃而成福州水师提督,其中功劳大多是张文轩的。此人性情耿直,又是知恩图报之人。如果朝廷没有合适的理由要动张文轩,只怕他第一个不会答应。”
朱佑樘懒洋洋道:“终究是有功于江山社稷的中流砥柱,该给的封赏还是要给的。至于朕那位奶哥哥,就让他再逍遥一段时日吧!朕的身体在神医调理下已大有好转,短时间内应该还不至于入土。”
“陛下春秋鼎盛,可千万莫说这种丧气话。”李东阳大惊失色。
朱佑樘惆怅道:“朕一直都觉得先生是不阿谀奉承的人,怎的朕只要提到生死之道,你就这般紧张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要朕命,朕不能不给。人总是要死的,不是臣子们山呼万岁,皇帝就能真正万岁的。秦始皇苦寻长生不老之药,尚且身死国灭,更何况朕呢!”
李东阳叹息道:“陛下注意身体,可不能再听信阉宦李广的话了。先帝身体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