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裴长河的话,裴风不禁为之动容,但却仍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这位思念妻子的老人,因为从过年思亲的这个角度来讲,他并不比裴长河来的痛快。
裴风两世为人,上辈子被乱枪打死的时候,正是责任最为重大的年纪,可谓是上有老,下有小,如今就算成为了百年后的另一位少年,又怎能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自己的亲人呢?
恍惚之间,裴风竟产生了一个别样的想法,便是在百年后的现代,去寻找自己真正的亲人,自己真正的家族。
但是转念一想,裴风的心里又产生一种抗拒,“时过境迁,我就算找到了以前的亲人又能怎么样,他们还认识我吗?”
面前,裴长河已经回过神来了,用掌心搓了搓自己的脸,苦笑道:“真是的,你奶奶都已经过世十多年了,爷爷还在这里犯矫情,难道真的是老了,心没有以前硬了?”
明明是这样说,裴风却在他搓脸的前一刻,看到了他眼睛里泛出了一层泪花,一时间,心中滋味万千,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裴长河之前放下的毛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水,又铺开了一张崭新的宣纸,在上面挥洒起了笔墨。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秩弧!
洋洋洒洒一首李商隐的《锦瑟》,流水无情的过往,柔情万千的追忆,全部被裴风寄予在宣纸上的每一粒笔墨里,然后轻轻的放下毛笔,微笑的看着裴长河,只看到,老爷子的眼角,已在不知不觉间颤抖的极为厉害,不知道这一首李商隐在妻子死后创作的《锦瑟》,又勾起了他什么样的回忆。
“此情可待成追忆?秩弧!
裴长河怔怔看着宣纸上的最后一句,嘴里缓缓念叨着,画面令人唏嘘。
裴风深知,一个人不能过于沉迷以往的情志伤痛,不然对身体的害处,非一般人能够想象之大,所以在暗中调整了一番气息过后,看向裴长河,转移话题道:“听说,爷爷你对拳术也造诣颇深,不如趁着吃饭前的这点时间,指点指点小风一二吧?”
裴长河作为一个老者,当然最清楚情志伤痛给身体带来的大害处,立刻呈了裴风的这个情,一扫眼中的阴霾,朗声笑道:“好,好小子,爷爷看你在书法和情义上都有这样的长进,心里是说不出的开心,别说与你过两手,就算把爷爷这一身多年练就的八卦掌都传授给你,又能如何。”
这话一落,裴风的眼里立刻闪过一抹欢喜。
他早就看出裴长河是个拳术高手了,不说别的,单看老人家的相貌,年近七旬,头发竟梳得一丝不乱,脸上的皮肤和皱纹虽然隆起,但却没有一点寻常老年人该有的眼袋,特别是太阳穴和那双眼睛,前者隆起且圆润,自不多必说,那双眼睛,却比平常的年轻人都要发光发亮,显然是丹田里常年驻有一道元气,才会形成这样的缘故。
这时,一老一少已经离开了书桌前后,来到了书房中央较为宽裕的地方。
待老爷子站好,裴风并未耽搁,气沉丹田,心中一凛,便快步上前,同时收于肋下的双手如箭矢,如游蛇,迅速擦过空气,搭向了老爷的手。
老爷子看裴风来势如电,并且捕捉到了他的步法与肩颈部动作,眼睛微微一亮,心道:“好纯熟的拳架子!”
下一刻,他脚步一开,身体稍微向旁边移了移,也把手搭了上去,不过却不是两只,而是只将右手碰向了裴风的左手。
就在两人的手背互搭在一起的时候,裴风猛的感觉到,老爷子手背上的毛孔,徒然一紧一缩,刹那间,他手背上的汗毛仿佛变成了千万根钢针,都在微微的上刺,一起一伏,含而不发间,就好似隐在莲蓬里的莲子,藏在暗器中的暴雨梨花针!
如此一来,裴风立刻收手,老老实实的退后了一步,苦笑道:“爷爷真是厉害,我认输了。”
裴风没有想到,裴长河的拳术,居然已经达到了暗劲以上的境界,心意一动,便能调动暗劲运于毛囊,让敌人根本不是在和一个人打架,而是在跟一个满身都是钢针的杀人机器打架。
裴长河现在的功力,至少在化劲的上层,就算是前世的裴风,也不能与之媲美。
刚才,裴风用的是老一辈武林中,最为典型的搭手礼,意为试功夫,不是真正的比武。
在旧时期的武林,尤其是裴风所熟悉的民国时期,两个人如果比试功夫,根本不用打,只需要一搭手,便能知道对方的深浅。
至于一定要打起来才能试到对方的功夫,那都是下乘的拳术,通常都被真正的拳术高手所不屑,因为一旦真正的打起来,就是真正的比武,而真正的比武,就得撕破脸皮,就是生死搏击,你死我活,毫不客气。
这样一来,不免造成了一个假象,外界都传闻中国的功夫,只动口,不动手。
但他们哪里知道,以相互搭手的方式试探对方的功夫,就已经算是彼此心心相印的比试了,而不是非得大动干戈,争个你死我活。
这,就是中国的拳术,不分胜负,分生死。
人如饮水,冷暖自知。
眼下,老爷子正面带笑意的打量着裴风,点点头说道:“你小子也不错,小小年纪,就摸到了明劲的门槛,看来是得到真传了啊,说吧,学拳几年了?”
“两年。”裴风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