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胶东特有的雪后世界,于果的无视状态反而更容易引人注意,即便别人的视觉器官被骗过,错误地对他的身体熟视无睹,可脚下一踩一个雪坑,这可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要是被人发现根本没人,雪地上却不断有坑,那岂不是见了鬼?反而弄巧成拙。
因此,于果只得闪身躲在最近处的一座老房子的阴影后面,悄悄观察,伺机而动。
也就是十分钟不到,门外的保镖大概因为寒冷产生了尿意,四下观察着是否有好的天然排尿场所,很快他找到了。
胶东是个雪窝,在厚厚的大雪地里撒尿,是本地男人的一种乐趣,热腾腾的尿撒在冰雪中,冒出一股骚呼呼的白气,看上去挺有意思。这男人找准地方,解开腰带掏出家伙,这就惬意起来,还哼着小曲。
也就在这个时候,阴影中出现了一只手,手上则抓着一块砖头,恶狠狠地往保镖后脑勺上一砸。这一下力道可不小,于果远远地看着,也能感觉到这股手劲,肯定属于一个强硬凶悍的人。
这一带也幸亏是靠近正南长街,才象征性地安装了一排路灯,路灯和路灯之间很远,而且真要亮起来时,许多都是坏的,这就使得黑暗之中滋生了许多罪恶。
等那人在孱弱昏黄的路灯下露出面孔时,于果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尽管并不英俊,但比三十年后的模样可强太多了。
杜阳,此时只是一个按照年龄应该念高中,但却已经混迹社会的小流氓。
身高还是那样矮,没有大的变化,但最重要的是,当时这家伙的腿可没有瘸,一蹦一跳地,看得出十分生猛。
保镖就这么被他砸倒在地,杜阳身后的几个小伙子也悄悄现了身,手里都直接拿着棍子。那时候古惑仔电影还没流行,他们这一拨人是看《英雄本色》长大的,还没学会把棍子和刀包在报纸里。
杜阳却没有跟上去,而是费力地把那个又高又壮的保镖翻了个身,避免他因为昏迷而无法呼吸,被雪塞住口鼻而死。
于果很赞赏杜阳这种做法,觉得自己没看错人。杜阳当年是勇敢的、善良的,就算这种做法不是基于善良,起码也是心细谨慎,只不过未来太多的挫折,阻止了杜阳的崛起,使其原本的雄心壮志大大消磨殆尽了。
“就那辆车!砸!”杜阳沉声喝道,随即这四五个小子便一拥而上,棍子快速而凶狠地起落,车玻璃便给砸了个粉碎。这辆车不同于当时普通的车,立马响起了警报,杜阳惊恐之下,又狠又快地狂砸中控,甚至将其中的一块拉扯下来。
由于外面鞭炮声大作,屋内的人推杯送盏,一时半会儿也听不见,但车的警报声还是有些不同的,加上张宏勋和两个手下本来就十分警觉,很快察觉到不对。
杜阳似乎还不过瘾,找了个事先准备好的啤酒瓶子,准备点火烧了这辆车。
于果忽然记起,杜阳当时的确是想要这样做的,可不知为什么,最终放弃了,但具体问杜阳为什么,杜阳却回忆不起来,毕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杜阳手下的一个戴帽子的小伙问:“哥,这样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他们马上要出来了,咱们快跑吧!”
杜阳骂道:“你知道个屁!要闹就闹大,要混就混大!咱们人多!他这一车最多四个人吧?还被咱们放倒一个!”说着就要点火。
“可他们有枪呀!”
杜阳恼了:“你不帮忙也别挡着!滚!”手里的酒瓶已经燃烧起来了。
要是真点火的话,恐怕就跟张宏勋和杜阳回忆的历史不一样了。可杜阳却信誓旦旦地说,当时肯定没点火。张家兄弟也只说了这辆车被砸了,没提着火的事,可见的确没有起火。
于果忽然想到,这周围也只有自己在场了,只有自己出手,才能使得历史走回正轨上。
自己不是要改变历史,而是穿越到历史中的自己,暂时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也有自己的历史使命要完成。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要完成的那部分历史使命,哪怕只是做一个平头百姓,也是在完成过好他个角色一生的历史使命。
无非就是其他任何人所做的事,都只是受到各种其他念头驱使,而非自认为担负了历史使命。
而于果则不同,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担负历史使命的,必须随时修整历史的既定方向,决不能偏离分毫。
于是,于果忽然从阴暗之中窜出来,由于时间紧急,他动作快了点,杜阳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闪电飞到自己眼前便凝固住了一般,当即都惊得向后倒退几步。
但是,灯光依然很昏暗,于果即便走到了白雪地里,他的脸只要有意不愿被看清,那么无视状态也一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模糊杜阳等人的视觉器官。
“你他妈是哪一个?找死?”杜阳知道自己要是不喊一嗓子,其他人肯定也会被吓住,要知道这人敢于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多半是有枪。
于果的那双眼睛,终于望向了杜阳。
尽管又飘起了雪花,但如此近在咫尺,还是能够看得见于果的眼睛的,况且是于果有意要他看自己的眼睛。
杜阳也算阅人无数,从没见过人类能拥有这种眼神,他自问凶猛强悍,也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段,可这时候却真的吓住了。
仿佛雪花也停止了飘舞,整个世界,如同他们所看到那一片别无二色的白那样,万籁俱寂。
于果开口了:“趁现在,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