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凤凰绝望了,她倒不是怕死,这些年来,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赚了。只是想到年迈的父亲,还没买的新房子,感到万分憋屈:“真倒霉,我就是死,也该先给爸爸买了房子……最起码,我轰轰烈烈地死在战场上也好,何必死在一个傻逼的手里……”
如果没有这件事,她过几天回归部队,去战场杀敌,而且凯旋归来,那还能获得一枚勋章,再过多少年,兴许就会宣传她这样的幕后特种英雄的事迹。但要是在这里默默死掉,上头也会觉得丢人——一个王牌女特种兵,阴沟里翻船,死在一个普通歹徒的枪下,肯定是连宣传也不会宣传,秘密雪藏,也未可知。
她想要闭上眼睛,双手捂住头部。最起码,歹徒看到后,也许会一枪击中她的胸口,不会破坏她的脸,脸上挨一枪,可就太难看了。
但是,作为对枪十分了解的她来说,很清楚如果被外行打中胸口,却并没有立即致命,反而不如直接打在脑袋上痛快,否则,那种维持半个多小时才惨死的非人折磨,真是无法忍受。
可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自己的脸受损。
歹徒的手指已经扣向了扳机,关凤凰已经能想象得出,那黑洞洞的枪口会如同寒冷幽远的隧道里陡然冒出列车一般,闪出激烈的火光。
但这一切却瞬间改变了。
歹徒就像藏在盒子里的纸巾,被一股亲眼看到,却完全无法形容的超级力量骤然拽了出去,那声惨叫迅速被甩入都市上空嘈杂之极的云巅,只一个开头就听不清了。
公交车猛然被剧烈震动了一下,玻璃碎片四下飞溅散落,似乎在隐隐昭示那歹徒悲惨的命运。
饶是关凤凰屡经生死考验,多次面对地球上最可怕的武装分子,却仍然发了好几秒呆,等她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转脸朝窗外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像是刚洗好、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服一般,挂在一处人力绝对无法企及的红绿灯上,天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飞上去的。
公交车来了个急刹车,硬生生停住,前后好几辆车碰在一起,好在都只是轻微碰撞,保险杠没事,人就更没事了。可滴滴声响成一片。
关凤凰毕竟是特种兵出身,就着这碎玻璃打开的空缺,一跃而下,四下到处张望。这辆车本来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她这一跳下来,周围群众都吓了一大跳,呼啦啦地让开好大一个圈子。
显然,大家都对一辆在身旁正常行驶,却骤然像是射出导弹的公交车惊异万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车上的人也不比他们知道得更多,只觉得歹徒凭空从眼前消失了。
没有一个人能在不预告的前提下看清楚是谁攻击了持枪歹徒。
关凤凰就这样生猛地来回环顾,猛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什么,几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如果是在一望无垠的荒地,关凤凰绝对不可能追得上于果,可这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于果即便仍然能轻松甩掉她,却真不能施展真正的实力全力奔跑,只得就这么被她一下子拦在前面。
关凤凰气喘吁吁,丰满的上围一起一伏,古铜色的肌肤被汗水浸透,散发着独特的健美女性的香气。两个人就这么如同今天刚一见面那样对视了半天。
关凤凰终于开口了,厉声道:“你把这只手张开!”
于果咳嗽一声,说:“我……”
“张开!”关凤凰的态度极其强硬,不容他有任何的反抗。
于果没办法,毕竟刚才形格势禁,他真不好把握力道,所以用力大了一些,那个持枪者直接被他拽飞了,原本生怕把那家伙从高处抛下摔死,但没想到天助我也,那家伙落到了红绿灯上,总算应该保住了一条命。
可于果毕竟还要同时避开一个全国也数得着的超强特种女兵的眼睛,无法同时兼顾,因此到底还是被捕捉住了,心里暗道后悔,但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张开了手。
关凤凰看到他张开的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整整六年了,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恐惧感,简直无法形容……这使得她失声惊叫起来,倒退了好几步,扶住一辆车的尾部,这才勉强站定。
于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是四根血淋淋的手指头,像是被硬生生掰断扯开的,还带着血里呼啦的一串串内肉,触目惊心。
不单单是这些,还有一团铁麻花,是那把枪的“尸体”。其中黄澄澄的子弹被捏成了豆子,就像是传说中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炼出的金丹。
于果抬起头,看着关凤凰,说:“我来打报警电话吧,我和刑警队的人熟。”
关凤凰第一次不敢直视于果的眼睛,这双眼看似还是没有变化,但却明显跟刚才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了。关凤凰一阵阵剧烈的心惊肉跳,恐惧如同深海甚至广袤宇宙里的无边黑暗,隐藏着无数狰狞可怖的魔鬼,在不断震颤自己的心脏。
好在于果首先跟她说了话,这才稍稍令她安定了一些。关凤凰吞了一口冰凉的哈喇子,本想说:“原来你这么厉害,藏得很深啊。”
可这种厉害程度简直使得她无法说出这样看似轻松的、对朋友说的话,因为她受过的训练是国际一流的,她很清楚人类的极限是什么,于果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的极限指标很远了。
因此,她还是一句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么木里当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