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足矣。”
在两位都统的安排下,七十余骑镇南军士们在城门下列好了队,在他们身前,还有一营持盾的秦军将士。
关门一开,持盾秦卒便一压而上将聚在城门口的流民给逼了出去,陈瀚一行人便借着这个空档鱼贯而出。
百姓们见秦军缩回了城内,平白多出了一群亮着兵刃的骑兵,一时间也不敢妄动,秦军便乘机将城门再度关上。
起先,军卒们还不明白,都统为何让他们亮刃而行,这一出了城,便都明了了。
“将军……我当过兵……”
这是第一个,敢迎着刀刃走上来的人。
他满脸的冻疮,双眼像是终年流泪一般的肿着,鼓起两个肮脏可笑的包来,雪花在他的头上融化,带着发丝里夹着的尘土,一缕一缕的侵到疮口上,引得他脸上一整抽搐。
“我不是残废……”他追着陈瀚的战马,似是要为自己证明一般的挺了挺腰“我是自沙场上逃出来的!”
陈瀚听了,不由瞥了他一眼,他却更紧张的摇晃着双手“我能打仗!我不怕死……”
他说着突然停了一下,似是怕陈瀚不信一般,抱起拳,娴熟的行了个军礼“大人,属下并非惜命之人,然沙场纷乱,上官身死,袍泽离散,属下九死一生,苟活至此,望大人收留,属下愿为大人赴死!”
陈瀚本是想尽早离开此地,怎料身后马蹄声骤止。
回过头来,却见自胡绍堂以下,数十名军士都勒马不前,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此外,那个男子也眼巴巴的看着他,连同周边数百流明,也是安安静静的望着他。
“大人。”一名军士看了看那个男子,壮着胆策马出列,行了一礼“绍堂以为,此人所言非虚……况……同为胄甲之士,大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我等若是流落如斯……”
“众位……我等此行,非赴黄沙。且随身银两耗磬,路途迢迢,生死尤不可知,如何兼济他人。”说着,他摇了摇头“这位壮士,本府军中已无余粮,亦互不得你周全。壮士还是……另寻出路……告辞!”
留下那个男子坐倒雪中,匆匆拔马而去。
饶是如此,依旧有个女子不死心的跟在战马后面,一面抹泪,一面追出了老远……
“军爷……军爷……列位军爷……若是……若是有看得上的,小女子此生为奴为婢……”
声音渐渐有些模糊了,四下,也只剩下零零散散,伏于雪中的几个人影,总算是,能让战马停下来歇一会了。
那个蓬头垢面的姑娘追了一路,也终是追不动了,趴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着。
“如此追下去……岂还有命。”陈瀚懊恼的揉了揉额头“罢了。”
他在腰间摸索了一整,掏出个袋子,头也不回的砸到胡绍堂怀里“只此一袋。”
“谢将军!”胡绍堂如蒙大赦般,笑盈盈的拔马往回赶了回去,不多时便又赶了回来。
他回来时,身上的袍子,已经不见了。
陈瀚没有提袍子的事,只是问了一句“送去了?”
“送去了。”胡绍堂连连点头“下官还与那姑娘交代了一番,让他切记不可将食粮露于人前。”
“还说什么了?”
“下官……下官与她说,不日江油关便有粮草接济,莫要再与人为奴为婢……”
陈瀚皱了皱眉眉头“便无他言?”
胡绍堂张了张嘴“不是……大人,这还能有何言?”
“她便未说在何处等着绍堂归来?”
“这?”胡绍堂哑口无言,一众军士本是沉着的脸,此刻亦是忍俊不禁,陈瀚还在一旁念着“走了走了,为绍堂说这一趟媒,本府可是要一路蹭着便饭赶路了,今日若是不到剑门关,明日尔等可是要抬着本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