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妱拿指头拨着窗台边缘,耳边是刷刷的雨声,好半晌才喃喃道:“这样的大雨,也不知道牢里冷不冷。”
这声音虽然夹杂在雨声之中,到底没能逃过徐琰的耳朵,他瞧着沈妱的背影,不免叹息——
原想着逗一逗她,能叫她暂时忘却忧愁,谁知道这一转眼,她的心思就又跑回去了呢?
也罢,毕竟是未经风雨的小姑娘,心里没有底,担忧父亲的处境也是常事,开解怕也无用。
好在这时候侍卫已经从玲珑山馆取了沈妱的衣服回来,将石榴精心打好的包裹交给外面的婆子。那婆子回禀了一声,徐琰便让她带着沈妱去厢房里换衣裳。
石楠在外早已等得心焦,陪着沈妱进了厢房后连忙问道:“姑娘,端王殿下怎么说?”
“和蒋姨父说得一样,叫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是同样的结果,但是听过徐琰详细剖析,沈妱理清其中利害关系,倒是比先前更安心了些。
两个人换了衣裳出来,外面的雨势已然小了许多。
影斋的院门敞开,长史大人引着一名郎中走了进来,想必是给徐琰治伤的。
那郎中进去后屋门便又关上,好半天没有动静,沈妱等了会儿,心里又记挂着沈夫人,怕她一时着急行止出错,便跟长史说了一声,先告辞走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沈夫人尚未归来,沈妱也不知道她这时候是去了哪里,只好耐心在玲珑山馆等着。
一直到向晚时分,沈夫人的马车才进了府门,沈妱闻讯赶过去,恰好在正院外与她相遇。
沈夫人脸上忧色不减,母女俩吃饭时细说今日之事,沈妱才知道她前晌在朱家,后晌去了蒋府。蒋文英那里虽然没有直接插手此事,却还是叫人暗暗探了动静,而后叫朱筠的父亲出面,对沈平加些照拂。
这一整天,何文渊那里没有任何动静,倒像是忘了沈平“私藏禁.书”这碴事情,只是府衙那边例行的走了两道程序,看着像是要立案审理的模样,只是还未有定论。
沈夫人愁眉不展,“今儿同你姨父说了些话,我瞧他的意思,是不会插手这事儿了。朱筠倒是想法子去跟你爹说了句话,你爹叫他也不要插手,神神秘秘的,真是叫人怎么都看不透。”
——沈平的案子还未开审,罪名尚未落定,今日蒋文英又隐约跟沈夫人提醒过几句,沈夫人倒是没有昨天的那么焦急了,只是眉目间的忧愁仿佛凝固住了,怎么都抹不开。
沈妱听了,倒也不觉得意外。
蒋文英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靠得绝不仅仅是运气和江阁老的提拔,他的洞察力和判断力也是异于常人的。
这件事上他的想法恐怕是跟徐琰相同,只是徐琰能对她细说利弊,蒋文英则不好对外人挑明情由罢了。
这时候的蒋文英恐怕也是焦头烂额——
有人想拿昭明太子做引子,引他入觳,就如同在他面前挖了一道沟壑,且云封雾绕的,一个不慎,恐怕就是万劫不复。这可不是小事。
母女俩渐渐镇定下来,这一晚倒是睡得沉,消尽疲惫。
深秋的月高悬在空中,清冷透亮,到得后半夜,却又有乌云堆积起来,渐渐遮了月光星芒。
留园四周寂静无声,暗沉的夜色笼罩下,有三四个黑影如飞进入园中。
影斋里的灯一直亮着,有人站在里面,往窗上投了长长的身影。
“五麟教局势已定,静缘已稳住了大局,牢牢握住教主之位,请殿下放心。鹤长老失利后带人投奔夜秦,黑鹰应变很快,已经跟了过去。”顾安将手中封着火漆的信函呈上,“这是目下教中势力的单子。失踪的人里面,已有人在临江王那里露出了踪迹,不过咱们人手有限,不敢跟得太紧。”
“临江王只在其次,秦雄那里如何?”徐琰恢复了如常的冷肃态度。
顾安道:“目下还没有人与秦雄联络,想必藏得很深。不过据韩六的消息,秦聡已经折而向西,暗中往泰宁去了。”
“哦?”徐琰微感意外,“秦聡不是护送秦夫人一行上京了?”
“出城时确实如此,不过出了庐陵后,秦聡便暗中往泰宁去了,那些人由秦愈护送。”
“倒真是沉不住气了。”徐琰嗤笑,转而道:“沈平昨日被何文渊带走了,说是他私藏禁.书,我今儿才得的消息。”
“沈家?”顾安一惊,立马道:“此事是属下失职,请殿下降罪!”
“也不能怪你,所有人都调去了泰宁,难免有疏漏。”徐琰瞧见顾安的脸色渐渐现出些苍白,便叫他先坐了,道:“不过何文渊这一番折腾,倒是帮了咱们。”
顾安虽然不明白徐琰所指,却还是笔直的坐在那里,静待吩咐。
徐琰想了想,道:“去查一下何文渊最近往来的人,若是跟秦雄有来往,便召他来留园,禀报征书的进展。”
顾安应命,却还是疑惑道:“何文渊应是魏王的人,秦雄虽然藏得深,却一直都在为太子效力,他们两个怎么会有勾结?难道是设计哄骗何文渊,想借他的手给魏王发难?”
“秦雄这回未必是针对魏王。”徐琰沉吟。
以秦雄的作风,如果真要出手,必然是筹谋布划许久,出招就要见血的,不会像现在这样雷声大雨点小,陷入僵局。更可能是何文渊要出手,秦雄则是推波助澜,若是挑起了江阁老和魏王之间的火,太子自然是能收渔人之利的。
他的语气中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