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锡淡淡道:“她这些日子忙着燕姐儿,也顾不上别的。”略一顿,并不等桃华说什么,便道,“你这回回来,想是能在京城留得久些?”
“若是皇上让我主持种痘之事,怕就不是几个月能回西北的事了。”桃华皱眉回答,还想再说家里的事,“爹,总这样子也不成……”
蒋锡摆了摆手止住她,续道:“既是能在京城多留些日子,我想——你把柏哥儿接到郡王府上可行?”
这说起来是不大合规矩的,然而蒋柏华年纪还小,安郡王府里又没有婆婆压着,只要沈数点头,也没什么不成的。
桃华微微一怔,忽然有点猜到蒋锡的意思:“爹你是要——出门?”
蒋锡点了点头:“皇上封了我药师,还许我逢县衙府衙支钱支人,可是我这一年了都只在家里看书,还没出过门呢。这若是传出去,还不叫别人说皇上看错了人?好歹燕姐儿也叫了我几年爹,我等她出了嫁,再把柏哥儿托给你,就再没不放心的了,很该出去走走。”
桃华本能地想反对:“爹你要去哪儿?”
“爹以前南边是走了不少地方,如今想往北边去看看。”这件事蒋锡早就想过了,只是因为儿子放不开手,不曾拿定主意,“听说东北才多好药,爹想去瞧瞧。现今春暖花开的,爹往北边走,半年之内都是好季节,也不受罪。”
桃华原以为蒋锡是因白果之事忽然生了离家之心,现在听来倒像是早有计划,阻拦的话到嘴边又改了:“爹,我只怕你身子……东北那地方多山,听说也不大安静……”
蒋锡笑着拍了拍胸膛:“爹还没到不惑呢,出个门怕什么?放心,看爹这体壮如牛的,出去半年保准没事。”
桃华刚觉得眼睛有点儿酸热,立刻就被蒋锡这句体壮如牛逗得笑出来:“爹!”
蒋锡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也大了,如今嫁了人,女婿也好,你自己也有本事,爹放心。柏哥儿就先交给你了,我就只不放心他,若交给你太太,只怕就给带坏了。”
“那家里的事——”既然蒋锡已经打定了主意,连计划都做好了,桃华也就不再拦阻,“且您身边也得带着人,延龄和当归都得带上。别看皇上许了您在衙门里支人,到时候这些人用不用心且两说着呢,何况也不好叫他们伺候人……”
“这你都放心。”蒋锡胸有成竹,“延龄机灵,家里门上不能没个人,我就带当归去。至于家里的事——外头的生意我都交待了掌柜的们,账房上每个月按例拨银子到家里来,其余的账目都等年下我回来再看。总归内宅就这么点事,由着她折腾去吧。”
桃华想了一想:曹氏这等于是被圈了起来。外头的生意她插手不上,无非就是后宅的衣食,每月银子有限,她就是可着劲儿的造也折腾不了什么。
“我跟他们都说了,若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你。”蒋锡叹了口气,“爹没能替你做什么,倒叫你出了嫁还操心娘家的事儿……”
桃华推了推他:“瞧爹说的,难不成我出嫁了就不是爹的女儿了?这般见外,我可要生气了。”
“不见外不见外。”蒋锡连忙改口,“什么事儿交给你,爹放心。这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今晚这闹成这样,真是……”万一让女婿因此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那爹歇着吧。”桃华是已经出嫁的女儿,也不好深夜在父亲房里留得太久,摸过了床上被褥厚实,一应用具都是齐全的,便起身出了书房,径往白果房里去了。
白果正怔怔地坐在房里发呆。
茯苓和白果同住一房,见她夜不归宿便去报了曹氏,万没想到竟揪出白果爬了蒋锡的床。她到了曹氏这边之后,总是被白果压着一头,便是后头成了曹氏和陈燕的心腹,也仍旧越不过白果去。今夜竟意外地闹出这事来,原是心里趁愿,谁知道白果不单没挨打没被发卖,反而要放了身契,还得了嫁妆银子。
若是此刻曹氏说要放了茯苓的身契,茯苓倒未必情愿。奴籍虽是贱籍,但孤身女子放出去举目无亲,未必就比做奴婢好多少。若是摊上主家宽厚,或有几分富贵权势,那日子或许比普通小百姓还好些。
茯苓也就是为了这个,才挖空心思要陪着陈燕嫁去刘家——那可是翰林老爷,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若是将来能当上大官,连带着奴婢下人们也是鸡犬升天。若让她在放籍与陪嫁之间选一条路,她一定选后者。
然而虽然并不想放籍,她看见白果放了籍仍旧心里不自在——由贱而良,这也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白果怎么就能在做了这样的事之后仍旧得了这样好结果呢?
白果刚回来的时候,她原是想讥讽两句,谁知才开口就被薄荷瞪了回来。从前在桃华院里伺候的时候她并不把薄荷当回事,可如今身价却是大不相同了,何况薄荷从西北回来,身上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一股子劲儿。茯苓形容不出来,却本能地有几分畏怯,只得坐在一边不说话了,此刻见桃华进来,更是吓得连忙跳起来请安。
桃华没心思跟她说话,摆手将她打发出去,便关起门来看着白果:“你胆子不小。”
白果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该死,不该算着王妃今日住在家里就生这念头。但奴婢实在是心疼老爷,只想着一辈子伺候老爷,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