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迦这一刻,只觉得脑子特别清醒,垂下头,朦胧的灯光投在她脸上,一时看不真切,她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手却很自然的将贺净尧的身子往后推了一把,关上车门。
车窗降下,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姑父,外头天冷,我先回去了。”
话落,没有更多的言辞,车子便已经稳当的驶入车道。
细雨下,车影融入夜色中,贺净尧从裤袋取了烟,搁在唇边时,动作却又突兀的停下。
“……你是迦迦吗?”
“我叫时迦。”
“好吧,小时迦站在这儿不冷吗?”
“我要在这陪着妈妈。”
“你偷跑出来,家里人会担心知道吗?”
“……”
“小时迦怎么了?”
“……是我害死了妈妈,他们都讨厌我,不想要我了。”
车子疾速的驶出隧道,时迦猛然踩下刹车,刺耳的摩擦声几乎穿透车窗直击她的耳膜。绷紧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四面袭来的黑暗,车内狭仄的空间,像是一只巨网,将她困在其中,呼吸开始不收控制的急促。
时迦的脸埋入臂弯中,闭上了眼,克制着,不断的深呼吸。
那一年,早已朦胧的画面像是走马观灯般涌入她的脑子,在墓地,她就蹲坐在那里,靠着墓碑,然后,遇到了那个比她大了整整一轮的男人。
——贺净尧。
在回国前,时迦早已忘记幽闭恐惧症带给她的噩梦。
直到那一天,她再次被困入地窖,漆黑,冰冷……
那一刻,她只觉得血液在体内疯狂的逆流,穿梭。
时迦的身子轻颤了一下,身后的喇叭声开始不断响起。
她僵硬的伸手按压着太阳穴,颤抖的手再次握上方向盘,踩下油门……
回到公寓楼,时迦刚用钥匙打开门,却被入目的灯光给愣住了。
她皱了厅走到厨房,浴室,整间单身公寓的灯都被打开着,她丢下钥匙,走进卧房。
一张两米宽的榻榻米床上,原本折叠整齐的被子扭成一团,堆的像是一坨山。
隐约的呼噜声低低的响着。
时迦走近,伸手想要撩开被子,一颗黑黑的脑袋却突兀的从被子一角扭了两下,拱了拱露了出来。
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的迎上她的视线,眼底倦怠的神情带着一丝憨傻,又似是想起什么,眉心皱了皱,瞪着时迦的眼神变得有几分犀利。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你怎么进来的?”
时迦在床沿边坐下,随手将耳鬓的几缕发拨到耳后,不答反问。
“我……我当然是走进来的。”厉言灏红了脸,内心羞恼不已的从床上爬坐而起,小脑袋突的扭到一边,又忽的转回来,狠狠的瞪着她,“你今天去哪了?”
“没去哪。”
时迦的声音很淡,说完,径直在他面前摊开了手掌。
“你……你干嘛?”
厉言灏张了张嘴,心虚的有些结巴。
“钥匙。”
“……什么钥匙,我听不懂。”
“……”
时迦的视线顺着那张涨红的小脸挪到不断往后退的小胳膊上,沉默了半晌,在厉言灏突的要跳下床逃跑的瞬间,忽的伸手扯住了小个子的后领,紧随着那一声“啊——”的惊呼,顺手将一串钥匙从那只小手中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