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往日,唐绍仪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这个时候心情激荡。拍着桌子就喊了起来。张佩纶谨慎一点。摆手让门房退下。
“大帅本事,已经天下皆见了。难得的是这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如无此种担当。大帅将来,不过又是中堂爷而已。而现在…………”他一笑收口,唐绍仪却接着他的话道:“我泱泱华夏,沉沦末世,岂能无人奋起!这不死不活的日子,也该结束了…………应天景命,这是大帅一手一脚拼出来地!有眼睛的,都会看!”。
张佩纶摆摆手:“少川,路还长着呢…………一场大胜,固然震动人心,但是真的要撬动天下,却还早着呢…………既然同在一条船上面,我们就只有卖力一块儿划下去了。”
两人正在闲谈着这些有点大逆不道地话,门房又匆匆忙忙的回来回报:“大人,盛大人求见…………”
盛宣怀在两位大人心目当中如何地位,门房最清楚,别的人来拜都是先上号簿,或者接见或者挡架。只有盛宣怀来,从来都是直入中堂的,不知道今儿怎么了,盛宣怀乘一顶小轿而来,却拒绝了门房请他直入中堂,在二门外面恭候。
听到回报,两人再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大步的就朝二门外面走去。一到门口,就看见盛宣怀青衣小帽,独立中庭。看见二人出来,一笑之下,就深深一揖到地。
张佩纶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杏荪,你何来之迟!”
“气运鼎革,焉能不盘桓瞻顾?”盛宣怀笑着回答。
唐绍仪也抓住了他另外一只胳膊:“杏荪兄,此时还有什么话说?”
“话是虚的,北洋家底,还有数百得力人才才是实的。做生意嘛,货最要紧……少川,幼樵,这条船,是不是给兄弟我腾个位置出来?”
“打赢了?这就打赢了?”
玉澜堂内,一片死寂。光绪捏着折子,呆呆的反问。他坐在那儿,瘦弱地身子似乎支不住脑袋了,深深的垂了下来。
徐一凡。再无人能制。一切打算。都成了泡影。
辽南大胜,日本求和地消息传来。和京城百姓们地热闹癫狂相比,颐和园内,却成了灵堂一般。慈禧已经没来由的打死了两个太监,戏也不瞧了,也不遛弯了,只是在乐寿堂里面转来转去,连李莲英都不大敢过去沾边。
光绪却彻底没了主意,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发呆就是半天,不吃也不睡觉。
历史书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大臣到了徐一凡这种地步,已经是功盖天下,功高震主了。要不是朝廷收拾了他,要不就是他成了曹操。指望他能当郭子仪或者曾国藩,那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光绪只是喃喃的自问。
“皇上,咱们得变法了!祖宗成法,已经不能因应此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徐一凡有实力。我们还有天下士人之心!只要皇上努力振作,刷新政治,徐一凡也只能缩在两江。只求自保富贵!”
跪在光绪面前的文廷式砰砰地碰头,大声回话。
“道希,你上次也是这么有把握…………”光绪低声嘟囔一句,还是六神无主地模样儿。
“皇上,您再信臣一次,君臣这一道坎,徐贼没那么容易跨过,他根基薄弱,要让这根基和他现在声望功绩配得上,少说也要苦心经营个三五年。这三五年。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祖宗成法,已经靠不住了。徐一凡靠什么赢得地功绩人心,咱们也可以这样做!皇上,此时是人心思变的时候,只要咱们主动变,这天下人心,还是在皇上这边!咱们不能再落在徐贼后面了!”
“变法?怎么变?朝哪儿变?谁来变?”光绪地脑袋。始终还是抬不起来。
“翁老师力保的谭嗣同!此子忠义血性无双。更曾是徐一凡谋主身份,徐一凡的伎俩本事。此子尽知。更有在野清流之望,以此子行变法之事,收天下士子之心,正是国朝存亡断续之机!”
“能成?”光绪颤着声音问。如何不能!”文廷式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这个时候,再不能流露出半点软弱。
“皇上,内去奸蠹,外慑徐贼,圣君正位,中兴天下,只有这唯一一个机会了!难道皇上想如甲申年间崇祯故事,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却没有了煤山!皇上,即使李莲英也向臣吐露了太后的意思,说现在老佛爷是全力支持皇上的,再没什么意气可以闹了。大家在一条船上…………不信,皇上可以亲问太后!”
听到慈禧支持,光绪一下有了点勇气。站了起来挺挺眉毛,却又迟疑的问:“真的?”
门口突然响起了慈禧的声音:“怎么不是真的?”
老太婆在颐和园内行走,从来都是前呼后拥,煊赫得了不得。今天这个时候,慈禧却是只带了寥寥三两个太监宫女,亲步来到了玉澜堂!
慈禧眉毛皱得紧紧的,满脸慈祥地看着光绪。光绪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亲爸爸,儿臣不孝,这国事竟然…………”
慈禧走过去,自然有太监抢上前将光绪扶起:“傻孩子,咱们毕竟还是一家人……现在我不指着你,还指着谁?事儿,你尽管做。文廷式呢,我瞧着说的还是实在话儿……变,那就变……还能怎么着?咱们娘俩,不能将来一块儿去煤山上吊啊!你放手去干,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