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真没有什么事儿能难得倒白大总管的,起码谢宁就没见着他什么时候在皇上面前回不上话过。
皇上叫了他进来,问过去用过的一些旧物都收在哪里。
白洪齐马上问:“皇上过去的东西太多,都分别收着呢。”
皇上想了想,问:“过去读的书和一些札记都收在哪里了?”
白洪齐只顿了一下就说:“奴才记得清楚,就收在长宁殿里头。用樟木箱盛着的,奴才每月都会让人打开来看一看有没有受潮和虫咬。”
“明天找出来吧。”
白洪齐躬身应是。
他看见了今天林夫人送进宫来的东西,不用猜都能知道皇上怎么想起来找寻过去的旧物。
白洪齐在永安宫的时候都是在外头伺候,但是殿内的事情他也有本事打听的一清二楚。
清楚归清楚,亲眼见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白洪齐退出去的时候,看见皇上拿着一本订起来的旧册子跟贵妃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白洪齐又不能再近前去细听。
但是他看见了皇上脸上的笑意。
那么柔和温存,眼睛都眯起来了。
贵妃也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笑一边把脸转开。
那两人之间相处的情形,可不象白洪齐以前看见过的皇上与嫔妃在一起时的情形。
贵妃有了身孕,可皇上这些日子就没有召幸过别人。
皇上兴味十足的翻寻这两只箱子里的东西。
要让旁人来看,这两只箱子里的东西一样值钱的都没有,全是一堆破烂,八成扔在街上都没有人想捡。
但是对谢宁来说,这些东西却是她一直惦记的回忆。
对皇上来说,他从这些零碎的旧物件上面,看到了谢宁的过去。
这些东西上头,记述着她没有进宫之前的生活。
鲜活,真实,比任何语言的讲述更动人。
甚至这箱子里还有一个很小的铜匣子,十分精巧,这在一堆不值钱的小东西里头可算是很不寻常了。
“这是什么?”
谢宁的脸红通通的,实在太难为情了。
可是一到皇上手里,她就抢不回去了。
“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肯定是要紧东西。
皇上笑着把匣子拿起来。这匣子上面錾刻着精致的菱花图纹,还有一个小小的锁扣。
皇上把锁扣扳起,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面是两个红布口袋,袋口都是系着的。
两个小口袋都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皇上拿起来掂了掂,又捏了捏,实在弄不明白,转头看着谢宁。
谢宁只好轻声解释:“里面是……臣妾换的牙,还有没留头时剪下来头发。”
皇上这才恍然。
这些东西有的人家不讲究,有的人家疼爱孩子,却会都留存下来的。
谢宁父母双亡,但是林家却待她很好,从这箱子里,匣子里的东西就能看出来。
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待她好,这落下来的乳牙和剪掉的头发就不会这样细心的都留下来了。
谢宁本以为皇上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之后会给她放回来的。再说,她怕皇上心里会觉得忌讳,或者觉得这些东西不太干净。
结果皇上却把那匣子放到了一旁,又开始翻寻别的东西。
看到奇特的不常见的东西,就要问一问来历。还翻开她以前抄的书,锻庥字赏崤赖淖痔逑赶钙范粒别以为她没有看见他一边读一边忍笑。
当时她还小嘛,在舅舅书房里乱翻到半本书,没头没尾的,讲的是一个男子的游记。当时她还小,不知道书上写的故事也可能是瞎编乱造出来的,都当成真事。真以为他见了会掉金子的摇钱树,画上的花会开,鸟会叫,还怕这书不见了舅舅会找,自己已经学了识字写字,就想自己抄一份好好留下来。
当时抄完她就当成宝贝一样收着……当然后来谢宁知道那上头写的全不是真事,真正的书名叫什么《罗郎寻仙记》。
皇上瞅两眼册子,又瞅瞅谢宁,忍笑低头再瞅那册子。
上头有的字大概是写错了,还用墨涂黑了,放眼看去,一页纸上好些大黑团团。字写的忽大忽小,皇上还在字迹旁看到了一点油斑。
“这又是怎么弄上的?”
谢宁破罐子破摔,反正她在皇上跟前面子早没了:“当时应该是抄得饿了,拿了炸果子在吃,渣子掉在上面沾脏了。”
她这么几句话,让皇上立刻开始在脑海想象、描摹起那副情景了。谢宁那时候个子一定不高,坐在椅子上两脚也触不着地,要够着书案,八成是趴在上面写字的。一笔一划写的相当认真,也想当费力。写饿了之后,还会抓起一边的炸果子顺手往嘴里塞。
这想象如此真实细致,皇上看着现在坐在身旁的人,长发松垂,神情慵懒。可是皇上想的却是,抄这书册时谢宁是什么模样?扎一个冲天辫?还是两只羊角辫?那会她的头发肯定不长,多半跟个小小子一样。
被皇上笑话谢宁也就认了,可是看着时辰不早,该是传晚膳的时候,谢宁赶紧催促皇上,把箱子先收起来,以后慢慢再看也不迟。
皇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笑着说:“那就让人先收起来吧。”
再不收的话,大皇子他们过来难免会看见。谢宁小时候大概也不是那么聪明,做事情有点傻乎乎的,这事儿皇上自己知道就好,在孩子们面前,还是要维护谢宁做为贵妃的体面的。
其它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