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祠堂设在老宅偏院,厉漠北到的时候,姑婆、二外公、三外公等的长辈已经全部就坐,小辈们站在下方,不时窃窃私语。
许承洲跪在祖宗牌位前,双手捧着戒尺。大冬天里,他赤着上身,单薄的身子僵成雕塑,背上纵横交错布满了戒尺留下的痕迹。厉漠北微微蹙眉,望向上座的长辈。
外公有两子一女,大舅家两个闺女,小舅家两个闺女,许承洲算是唯一的男丁。
他作为兄长,从小就被教育要照顾好弟弟,自认做不到满分7-80分总有。然而父母和小舅夫妻俩的溺爱,让许承洲从小就不知道何为责任,何为担当。
大了还好些,知道分人前人后各什么样。小时候就是个熊孩子,稍有不顺就打人,还是往死里打。
外公为此没少犯愁,奈何他管父母在背后惯,导致许承洲的心理越来越阴暗。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你们兄弟如此护她!”许音华怒不可遏。“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允许她跟小北在一起!”
撂下话,许音华情绪失控拂袖而去。厉永新略略颔首,起身追上去。电话录音大家都听到了,康茹馨是妻子选中的,这样的结果于她而言,确实很难接受。
“大家都静静。”二外公一开口,祠堂顿时鸦雀无声。“小北身为兄长,虽无错,但纵容弟弟亦是无能的表现,当罚。”
“我认罚。”厉漠北上前一步,脸色凝重。“二外公打算怎么罚。”
事情闹成这样,他难辞其咎。
“来我书房。”二外公凌厉的目光的扫过来,不疾不徐的站起身,背着手踱出祠堂。
厉漠北唇线抿紧,若有所思的跟上去。
——
北京,故宫博物院。
大雪初霁,这座浸染了几百年风霜的皇家建筑,一夜之间披上洁白的外衣,素净伫立于天地间。天空蓝的近乎透明,沐浴在晨曦中的巍峨宫殿,静谧、纯洁,如“琼楼玉宇”般美不胜收。
陆楠一手拿着手机拍照,一手搀着盛教授的胳膊,徐徐踩过地上厚厚的积雪,往传说中的冷宫方向踱去。
盛教授接受综艺频道的节目邀请,同时受聘担任,博物院文保科技部木器组修复顾问。陆楠以助理身份,从旁协助他的工作,并成了他至交老友的学徒。
“少年夫妻,吵吵闹闹很正常,你气也气了跑也跑了,就不怕他一直不来找你?”盛教授心情不错,难得劝她。“我这老顽固,也不知道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陆楠翘着嘴角飞快接话。“木器组的几个师傅,对您佩服的不得了,那么难搞的床榻,您三两下就给解决了。”
有些事已经发生,怕也没用,有些人,就算不来也会常驻她的心底。
盛教授摇头失笑,禁不住停下脚步,眼神慈爱的望着她。“真不想他?”
陆楠囧了下,心底滑过一抹被看穿的羞涩,挑了挑眉顽皮揶揄:“您老这是准备当墙头草啊。”
“你啊……”盛教授大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当初其实更看好许承洲和陆楠,这两人连体婴似的在他眼皮底下晃了三年,任谁都以为他们是一对。
若非后来厉漠北主动坦诚,他和陆楠已经是夫妻,又对陆楠执着已久,他是真不想插手小辈的感情。可他到底是老了,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陆楠心里那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消。
沉默走了许久,陆楠停下脚步,没来由的想起窦晗发给自己的短信:明明是绝情的人,偏做了长情的事。
她琢磨了很久,最终略过了这条没有回复。
跟窦晗比起来,她的青春期泛善可陈,不追星,不做梦,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跟厉漠北比肩。
后来考上理工大,她遇到了许承洲,8年如白驹过隙。
窦晗有句话其实说的很对,若非许承洲有意误导,后来的五年,她不可能还那么傻的继续单恋他。她所说的长情,从来就不是自己的本意。
只有厉漠北才是她念念不忘,却自卑的不敢触碰的唯一执念。
她长情,却做了最绝情的事。
文保科技部的作息时间非常严格。下午五点,陆楠和盛教授一起离开故宫,送他到家后,掉头回自己租住的房子收拾一番,出发赶去机场跟陆桉碰头。
明天元旦,爸妈中午就来电话,询问晚上能否到家。
陆桉的课题组很忙,来这一个月两人只见过两次面,还是陆楠专程去他的学校见他。
比预计的时间早半个小时抵达机场,陆楠给陆桉去了个电话,得知他很快就到,旋即找了家店吃东西。
今年元旦在外婆家过,人多嘴杂,陆楠怕自己到时候吃不饱,遂要了大份的牛肉面,顺便给家里也去了个电话。
放下手机,冷不丁看到肖楠杵在一旁,眉头习惯性地皱了皱。“每次单独见你都是在机场,这种缘分还真是微妙。”
“以后估计不会再见了。”肖楠拉开椅子坐下,语气幽怨。“你真潇洒。”
陆楠抽了张纸巾擦嘴,似笑非笑的打量她。“羡慕?”
“羡慕嫉妒恨。”肖楠扯了扯唇角,偏头避开她的目光。“为什么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便是一声不吭的走掉,他们也不曾怨你,反而因此内疚。”
陆楠沉默了下,无意识的把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我不曾想通过他们改变生活,亦不曾利用欺骗。每个人都有心机,但是用来伤人伤己,那是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