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狄雅歌上门时,正碰上院子里传来争执。一个显然是求医者的家伙在气急败坏的叫骂:“你哪里是医生,根本就是个骗子!把我家老爷害这么惨,我要抓你去见官!”
“见官?真见了官你准备怎么说?我怎么害你家老爷了?”
“我家老爷腹泻多日,本是让你去治病的,可现在成了什么样?自从吃了你的药,就没日没夜打嗝放屁,止都止不出,呼出来的口气更奇臭难闻,害得我家老爷都不敢出门了。”
“哦,那你家老爷的腹泻止住没有?”
“这个……止了腹泻也不能弄成这样啊。”
“既然止住了还废什么话?打嗝放屁+口臭,那再说打嗝放屁的事嘛,想解决容易啊,掏钱。”
“你你……你这个骗子!我看你是存心找死!”
三两句,狄雅歌已经大概听明白了,肚子里努力憋笑叹息摇头,哎,不晓得是谁在找死哦。‘砰’的一声,一个管家模样的家伙就从门里飞出来——不是被打出来,而是自己跳出来,摔得凄惨都似乎毫无所觉,居然就在不住手的抽自己耳光,噼哩啪啦,片刻功夫一张脸就肿起半尺高,嘴里还在不停念叨:“我该死,我欠抽,我该死,我欠抽……”
院子里其他来求医的人都看傻了,不是吧?这可是哈图萨斯有名的大商户家的总管老爷,平日里行走集市都让人退避三舍,怎么会……
帕特里奥斜倚门框,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蔑冷笑,懒洋洋的问:“知错了吗?”
“知错了,我该死,我欠抽……”
“学三声狗叫就原谅你。”
“汪汪汪……”
毫不犹豫三声狗叫,让所有人下巴落地。
帕特里奥这才心满意足:“滚。”
倒霉蛋居然真就一路打滚着出了院门……
玩过瘾,也没什么好脸色,冷飕飕问一句:“你来干嘛?不会也闹腹泻吧?”
狄雅歌和副将麦西姆都是一身布衣便装前来,他不想惊扰太甚,让麦西姆编了些借口清退求医者,这才进门掏出浪荡子的书信。
“陛下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答应过关于埃及,尤其是关于拉美西斯的消息会让你知道,看,这不就来履行诺言了。”
看到莎草纸的书信,帕特里奥猛然一震,而当他听过狄雅歌转述王的解说,一颗心都因此狂跳起来。
“伊赛亚?你是说……有他帮忙,拉美西斯有可能被重新启用?”
狄雅歌点点头,按照王的授意,略去关于达鲁·赛恩斯和哈坎苏克的这些内幕,只告诉他:“那个浪荡子,也不知怎么就和拉美西斯混成朋友,有他帮忙当说客,海伦布的态度……似乎已经有所动摇了。”
帕特里奥攥着书信,整个人都因激动而颤抖,拉美西斯!那属于埃及,能与强邻对手相抗衡的家伙,真的要回来了吗?
狄雅歌看着他,试探问道:“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随我去王宫,日久不见,陛下一直都是很挂念你的。”
帕特里奥的眼神黯淡下去:“不用了,我……”
狄雅歌试图为他打消顾虑:“埃及使节,陛下自有安排,不会撞上的。”
帕特里奥不吭声,沉默许久才问他:“我可以保留这封信吗?”
当然,如果他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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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雅歌离开后,帕特里奥就一个人喝起闷酒。莎草纸的书信铺在面前,轻轻抚摸,纸张的质感似乎都带出故乡的味道。他想起了母后,想起底比斯雄伟壮丽的宫殿庙宇,还有尼罗河黄昏落日的绚烂红霞——所有那些曾经因习惯而熟视无睹的一切,如今想来,竟无一不在深深刺痛他思乡的心。
伊赛亚……轻声念叨这个名字,帕特里奥无法言说哽咽在心的酸涩,他在帮助埃及吗?在帮助拉美西斯走出他亲手挖造的深渊陷阱?为什么?他有什么理由要帮助一个曾经把他打入监牢的家伙?这……看起来倒更像是在替他赎罪。动摇海伦布,拉美西斯有可能再迎来翻身,心头萦绕字面下隐藏的内容,有一个声音在诘问,这样是不是能让他好过一些?日夜啃噬心灵的负罪感,是否能因此得到些许的舒缓?
“谢谢……”
直到有水珠滴落纸面,帕特里奥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他想隐忍,可是不行,压抑日久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化成泪水肆意喷勃。这是悔恨的泪,是自责的泪,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如果还有第二次机会……埃及的伟大诸神,是否还愿意宽恕他?是否还能重新接纳他这个悖逆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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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伤心时,忽然听到院门开启,他连忙擦掉眼泪,实在很懊恼的向外大声质问:“谁啊?说了今天不见客……”
随着声音,马格休斯已经走进来,立刻注意到他红通通的眼圈。
“咦?你怎么了?”
帕特里奥慌忙收起书信,略显狼狈的扭过头:“关你屁事。”
想了想又问:“你来干嘛?”
马格休斯觉得好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左右打量,他有些担心的问:“你刚刚……不会是在哭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帕特里奥不愿再讨论这个问题,鼻子一哼:“你真是学者?怎么越来越像街边包打听的啰嗦老太婆?真有这份闲情,干嘛不去问问阿布那臭小子,说是回去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