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放心了,由衷说一声谢谢。
谢谢!她来到这世上遇见的每一个人;谢谢!她得到的每一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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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近了,死神已经微笑着伸出手,却不知有谁能坦然接受。就在布赫报信离开的那一天,还有一批信使也离开王城各奔四方。鲁邦尼写给赛里斯,凯伊写给裘德,这是一早的约定,若真到无可挽回的那一天,总要见上最后一面。
又是一年水季来临,金星即将从东方升起,星空下,不知有多少奔驰在路上的人,心急似火烧。
快马加鞭,凯瑟王再不肯停下来,等到终于赶回王城已是深夜。
奥斯坦行宫门外停满车驾,以狄特马索为首,元老院众臣都一个不少聚集在此;赛里斯到了,此行特意带上雅莱,因为她一直都希望看上一眼;亚比斯来了,随便眼下是不是无职平民,他显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还有各自投军的十二勇士,哪怕是擅自脱岗受罚,也必要齐聚登门,大块头的森普都已哭到说不出话……宫苑内外一片哀戚之音,看到这般阵仗,直让凯瑟王心惊肉跳,甚至没有勇气问出一个字。
帕特里奥走到身边,低声说:“去陪陪她吧,过不了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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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了今夜?什么叫过不了今夜?推开寝宫大门,他已是红了一双眼。
宫室里一片暗沉,任凭点燃多少灯火,都好似照不亮这令人窒息的空间。病榻上的人形容枯瘦,分明已笼罩进死荫的气息,女官们围在床边,此刻也只能用手帕沾着清水,点润干裂嘴唇,却没有一滴再能喂进去。
看到王终于回来,大姐纳岚擦着眼泪低声禀报:“从前天开始,就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任凭说什么也听不见没反应了,只是……一直在呼唤陛下……”
泪水无声淌落,他不是没有失去过至亲,却从来没有任何一次,会面对起来如此艰难。他不明白,神明的意志为何要如此残酷。这是他的妻,是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已然成为身体乃至生命的一部分!她明明还这么年轻啊,明明还应该有漫长的岁月,与他一同携手度过。茫然走向垂死挚爱,时隔日久,他终于再一次把她抱进怀中,这一次,再也不舍得放开。
怀中人渐渐有了反应,已是弥留之际,或许正是这熟悉的体温才唤醒意识,是啊,多么熟悉的触感,还有他身上弥散的气息,已经是刻进灵魂,永远不会忘记。
迦罗睁开眼了,艰难启动嘴唇:“是你么……”
他抱得更紧:“是我!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努力伸出手,想去寻找记忆中的面庞。她的王子,今生最刻骨的爱!多想再看他一眼啊,哪怕……能多一眼也好。
握住手,引领上面颊,触手所及却都是眼泪。
她在发抖,嗫嚅的声音说好冷,他收紧臂膀,努力用全部的体温去包裹。昔日红唇已干裂,他吻着,只有流淌而过的泪水在润泽。再也不见了猫眼般翠绿的双眸,亲眼目睹那一片混沌,凯瑟王心痛如刀割。一切都像是回到了瓦休甘尼的烈火之夜,那个时候,他何尝不是这样抱着她,生怕最在乎的人,不知何时就会被死神带走最后一口呼吸。
“别怕,有我陪着你,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说过的……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会驾着黄金马车,陪你一起去……”
爱人的热度驱散恐惧,是,她不再害怕了,靠在这副胸膛,终于在今夜找到安心。目盲黑暗中,死门近在眼前,已经为她敞开,在这天堂与地狱的交界口,终于,她可以坦然面对。
“你在哭吗?别哭……不用哭的,一如妈妈留下的文字:我的爱,我愿在浩瀚星空,等候大地吹来的风;短暂今生,无悔隔世与你相逢……到了今天,这原来同样是我的结语,是我最想说的话……我不后悔……只要无悔,就不必流泪。”
最后的呢喃,字字钻心,他用全部身心抱紧生命中的妻,只能拼命努力克制着,不让她听到哭声。无悔……是的,今生无悔,却万不该这样短暂!
“不准说这种话!你亲口许下的誓言,你也说过的,再也不走了,是要和我一同老去!”
是,她记得,要留下来安心做他的妻子,要为他生儿育女,要和他一同老去……再一次沉沉闭上眼睛,她只能最后低声说一句:“对不起……”
沉入黑盲,纷乱的记忆都在穿梭,天可作证,她有多么希望能与他携手同行,是彼此依靠走完这一生。一如回归后那样详尽看过的史料,偏偏都不能带回这个世界。她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为什么就不可以做一回先知,尽心所愿的去帮他?她的王子!她的英雄!历史长河中注定有他抹不去的闪亮一笔,多么想亲口告诉他啊,他究竟是谁!他有多么的了不起!飞梭的记忆滑进时光轨道,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刻,啊,终于想起来了!穆尔希利斯二世……在位三十年,赫梯文明,走向最辉煌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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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门外,木法萨第一个察觉,指向东方夜空:“快看,金星升起来了……”
熨贴在面颊上的手,无声滑落,他本来还在追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可是,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回音。在那个瞬间,好像一半的生命从身体中坍塌,凯瑟王瞪大眼睛,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