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梳妆,从镜子中见到鲁邦尼走进来,美莎也不回头,淡淡问一声:“怎么样了?”
鲁邦尼微笑点头:“放心吧,尾巴都已经扫结干净,不会让谁抓到形迹的。”
公主出使,所有安布于底比斯的密探眼线,头号任务当然都是力保公主安全。清查亚述人与埃兰人的不轨居心,实在动用了不少人,所以鲁邦尼才要仔细扫尾,临行之际,不能让谁面临曝光危险。
让少女安心,他拿出一摞羊皮卷说:“鲁纳斯已经画完了,你看看吧,都在这里了。”
美莎展卷一张张翻看,在鲁纳斯这个画地图的专家手下,这些时日画出来的,赫然就是底比斯地图——那是初来时逛街串走,还有在庆典巡城游行时借机记下来的;还有王宫地形图——那是出席宴会时曾走过的地方,记下一切门庭结构和各处哨岗分布特点与人数;再有最精细的当然莫过这座住了多日的摄政王府邸,一切布局了然于图上,恐怕拿去照样再修一座府邸都够用了……鲁纳斯所秉持的好习惯,用脚步去丈量土地,心记功力惊人,以至于他所画出来的地图,是能够精准到直接标出各处的距离,建筑高度,门户结构,等等等等……
美莎一路看下去,越看越不是滋味,真心而论,她从来不想去算计他。可有些事却是必须要做,从来不容放过任何时机。即便这些东西一时用不上,却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所以她没法逃避,这只关乎该不该做,而从来无关她是不是喜欢做。
心中叹息,看到最后,她已经没兴趣再细翻下去了,直接交给大姐:“锁进那个最大的首饰箱里,放置贵重物品的地方才没有人敢随便乱翻。锁好之后,大姑姑务必亲自保管。”
大姐立刻捧去谨慎收藏。
鲁邦尼退去后,美莎独坐铜镜前,神情里全是落寞。茫然翻出那个之前用来装黑珍珠的小口袋,拿在手中摩挲良久,终是交给伊莲说:“拿去烧了吧。”
伊莲心中一疼,小口袋上绣着一对儿并不算太精致的母狮,这是从来不擅长针线、更不喜欢这种活计的娇贵公主,唯一一件亲自动手做的东西。烧掉……曾经也抱持过迤逦梦想的初恋,最终一切都要灰飞烟灭于此,彻底了结干净,再不回头,是这个意思吗?
伊莲越想心越疼,几乎快要替她落下泪来:“美莎……不如……还是留个纪念吧。”
少女直接打断,转而说:“去收拾东西吧,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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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行程结束,美莎就要走了,时近正午,府邸中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行囊,舍普特忽然带队登门,他带来了送行的礼物,在面前摊开,便是一罐尼罗河水,几捧团抱成球的沙漠中的复活草,几根极精美的白朱鹭的羽毛,还有整整装了一个檀木箱的诗歌文集手卷。
“明日公主殿下就要启程归去,法老陛下知道之前送去的礼物,公主殿下并没能收到,所以才必要补上这一份。他说,许过的诺言,不能失约。”
美莎一一看过去,略显茫然的打开那只檀木箱,里面满满堆放着莎草纸文卷。随便抽出一张,是《太阳神颂诗》,再抽出一张,是《尼罗河礼赞》,都是抄录的埃及最出名的诗歌文集。
随手翻动两下,她低垂眼目,声音更低:“还有这个必要么?该说的……还有什么没说清楚?他应该知道我不会收。”
舍普特叹了口气,诚心恳劝:“陛下说……就当作是了断吧,也请不要让他留下这份遗憾,所以,还请公主殿下不要拒绝,好吗?”
美莎不再吭声,似是默认了。
“好香啊,这是什么宝贝,居然这么香?”
沉默时刻,忽见路娅嬷嬷笑眯眯的走过来,揽过少女面前的檀木箱,满是好奇的问:“让我看看,哎哟,都是书卷吗?没想到埃及的书卷也能做得这样讲究?”
檀木箱打开时,的确香气满溢,沾染得那些莎草纸卷也不免满手留芳,舍普特笑笑说:“既然是送给公主殿下的礼物,当然要精致些,可能是被箱子熏染的吧?公主殿下有所不知,那一场行刺案,王后陛下差一点被人泼了污水,幸亏是有公主殿下戳穿真凶,才免去了这场误会。王后陛下实在心怀感激,所以当听说法老陛下要搜罗这些诗集当作送行礼物,就特意拿出了这个箱子来添彩。据说这是王后陛下陪嫁的贵重之物,木料有奇香,非常名贵,算是一点心意吧。”
王后的嫁妆?听到这个,美莎实在一愣,正要开口,不想却被路娅嬷嬷抢了先,老人家一惊一乍:“哎哟,是吗?这个我可知道,女人能选做嫁妆的东西,那都必然是好东西,寻常人家尚且如此,就更莫说是尊贵的一国王后了。啧啧啧,可见一定是宝贝,这么重的心意怎让人过意得去?”
舍普特哑然失笑:“嬷嬷说的哪里话,再重的礼物,又怎比得上公主殿下的坦诚公正?不以私人芥蒂为许,明察秋毫,不仅为两国间避免了一场可能被人栽赃的误会危机,更为王后陛下保住了名誉,不管怎样致谢都是应该的。”
路娅嬷嬷笑呵呵说:“嗯,这倒也是。既如此,那能不能容我再多要一点?”她随手指向窗台上摆放的猫咪标本:“别管那些送礼的人都是什么心思,这玩意本身倒实在有趣,我们公主小孩心性,竟是喜欢得不得了,看看,其它东西都已经开始打包收拾行囊了,偏偏就是这件还舍不得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