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洪涛被老头一阵劈头盖脸的问话吓得瑟瑟发抖,嗫嚅作答:“没去赌坊,就前两天跟制造局里面的几个管事玩了玩,是他们拉着我玩的。”
轩宗露险些气疯,忍着强怒,“跟璟铎那帮人玩?”
轩洪涛怯怯的看了眼轩宗露,点点头,嗯了一声。
轩宗露一跺脚,“我真想活剐了你!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别惹他,你惹不起,你狗改不了啊?欠了多少?人家就打你?”
轩洪涛忽然来了劲,直起脖子道:“爹,你知道什么?你就会骂我,是他们阴我呢!他仗着他爹是崇厚就敢玩阴的!今天跟他们打牌,发现他们偷做牌,被我当场就给拆穿了,他们不认,还打人,还逼我还银子,他们这不是打我,是在打你老人家的面子啊!”
轩宗露恨声道:“我问你到底欠了多少?!”
轩洪涛擦了擦鼻子里面流出来的血,不敢看老头的眼睛,咬了咬牙,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三百五十两。”
轩宗露踉跄后退一步,轩周氏和小翠赶紧将老头扶住了,“老爷。”
一家人都紧张的围住了轩宗露,倒茶,问候,一阵手忙脚乱。
轩宗露被扶到了太师椅上,喝了茶,喘匀了气,冲着轩洪涛:“滚!”
轩洪涛灰溜溜而去,轩洪涛的儿子悦雷,悦文,悦武,女儿玉冰,儿媳轩赵氏,轩钱氏,都感觉脸庞发烫。
“开饭吧。”轩宗露骂过轩洪涛之后,心中既恨其不争,又觉得在长子的后辈面前扫儿子的面子,有些过了,也许真的是被别人下了套?不过转念一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又无奈的叹口气。
一大家子人默不作声的吃饭,轩宗露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站起身来便要先回房歇着,这个时候轩洪波回来了。
老头总共四个儿子,老四轩洪泉去年死了,死的时候才九岁,剩下三个儿子当中,老头比较看好精明的二儿子轩洪波,老太太比较喜欢小儿子和三儿子,小儿子死了之后,就把全部的喜欢都给了三儿子轩洪宇了,可是老大老二老三这三个儿子自小都不缺衣少食,在北京天津的这些年里面还沾满了陋习,各个是吃喝玩赌全沾边!老大比较好赌,老二好吃喝,老三好玩。
轩洪波红着脸,打着酒咯,高声跟众人打个招呼,“哟,还没有吃完饭呐?”跑到小辈们的桌子,在自己女儿和几个侄子的肩膀上都拍了拍,“过几日发了俸银,都跟我到醉仙居去吃,哈哈,好不好?”
轩宗露的气本来刚顺了一点,这下差点没有气歪了脸,“老二,你跟我来一下!”说完便提着水烟往后屋而去。
轩洪波这才注意到老头的脸色不好,急忙凑近自己的媳妇轩于氏,“怎么了?”
轩于氏闻到轩洪波满身的酒味,皱了皱眉头,“不知道。”
轩周氏:“你大哥刚被人给打了,你爹正在气头上呢,你别再惹他生气。”
轩洪波咳嗽一声,一拍大腿,“谁敢打我大哥的?当我轩洪波是死人啊?谁啊?”
轩洪宇笑道:“二哥,是崇厚的儿子璟铎,天津机器制造局的主事,你去出头啊?”
轩洪波一听,又和自己衙门里的头把交椅崇厚有关,虽然他瞧不起崇厚,觉得崇厚半点能力都没有,但崇厚确确实实是朝廷的红人,主办洋务多年,多少年的一品大员了,随便一根手指头也比自己父亲的大腿粗,暗自气馁不少,却一拍胸脯,哈哈一笑,“他家算个屁!你等着看你二哥哥的手段!迟早让璟铎跪下,欺负到我轩家头上啦。”
轩洪宇笑而不言,认识轩洪波的人都清楚他那套吹牛把式,出门都可以吹破大天,在家说的话更是十句听不得半句。
轩洪波一进父亲的卧房,先给老头倒了茶,“爹,没事,明儿您就把璟铎打我大哥的事情跟崇厚说说,您和他共事多年就不说了,两家都一条胡同住着,不信他家敢不讲理。”
轩宗露喝口茶,将茶杯放在一旁,摇摇手,“算了,打落牙往肚里吞吧,别再惹事了。你少喝点酒,要喝就在自己家里喝,老出去喝什么?还有,最近小心些,可能要出大事。”
轩洪波点点头,自己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茶,酒醒了一点,“是啊,您是说洋教的事儿吧?这些洋人真的越管越宽,老实在他们租界呆着就算了,还尽到处乱走动,到处劝人入教,到处干涉地方事务,到处推行他们那个洋医,比天津知府管的还宽,逼着老百姓卖东西不算,还逼着老百姓买他们的洋玩意,逼着老百姓看他们那个洋医,老百姓和洋人屡屡发生争执,崇厚一直是不闻不问的态度,我也觉得再这么下去的话迟早要出大事。不过咱就是奉章办事,崇厚怎么说,咱就怎么做,出了事情也怪不到咱们的头上吧?”
轩宗露欣慰的点点头,“你能看到这些,很好,本来是让你大哥进三口通商衙门的,但他人太老实,我不放心,让你进了,我知道你大哥和老三他们都对这事有意见着呢,你就更要争口气知道吗?你记着,凡事别出头,遇事能躲则躲,便没事了。我向来是知道你的,什么道理你都明白,就是管不住一张嘴,好逞个能。”
轩洪波笑着敞开了嗓门,“爹,你还别这样说,你当我老二稀罕这三口通商大臣衙门的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