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方归来,三天后就要走,多有仓促。
沈父闻之,只是说有空带沈生去新京看望。他将李仙缘看作晚辈,但知李仙缘能照顾好自己,不必提醒。
方县丞闻之,感慨摇头。他始终觉得李仙缘如今年纪,踏入官场为时尚早。不过他知李仙缘心性,认准了就万不会改变,只好由着他,让他在新京万事小心。
他提醒李仙缘,新京不比武侯县。那里是皇城脚下,王公大臣,有钱有权之人居住之地。尔虞我诈,官场纠纷。万不得掉以轻心。
李仙缘记下,由县衙出来。
天已经晴了,学还未化。可见成群孩童奔跑嬉戏,抓雪团揉成球,相互打雪仗。脸手冻得红彤彤,脸上笑意丝毫不减。
站雪中,李仙缘望孩童们追打跑过。
“李大哥,你好像很向往呢。”如银珠落玉盘声音耳边响起。
“还好。”李仙缘平淡开口,随即回过神。
婉儿的声音!
可周边除了他自己,再没别人。
李仙缘揉了揉眉心。仅仅一夜未睡就遭不住,起了幻听,身子越来越差了……
有言:捕风捉影。可筑基又哪有风影可捕。
觉得有些寒意,李仙缘紧了紧长衫,踏雪回客栈。
三日后,李仙缘斜背竹筒灵剑,拿着包袱由客栈走出。
曾姓青年侯在门外,见李仙缘出来,躬身行礼。
“李大人,我们该出发了。”
……
冷风凛冽,雪后冻土坚硬。马车行起来颠簸不平。
护城河哗啦啦流淌,尚未冻住。
两辆宽大马车,一前一后缓缓自远处驶来。拉车的两匹马儿鼻中喷着热气,虽风尘仆仆,各个体态神骏威武不凡。
路两边行人车辆众多,等一小刻,驶入城中。
京城繁华,贩夫走卒,百戏杂耍,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大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喊声不绝于耳,热闹之极,不愧一国之京。
诚敬王府在城北,那也是李仙缘欲去之处。
车厢,李仙缘一人独坐。厢中暖炉矮案一应俱全。厢外严寒,厢内温暖。
沿繁华街道而行。新京比武侯县大了岂止数倍。远处皇宫巍峨雄伟,寻街士兵威武有力。
城北,靠内河一角。
能住此处的,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诚敬王、太师、户部尚书、杨卫公,皆是相邻,低头不见抬头见。
街道宽敞,青砖落雪打扫一空,干净一尘不染。两边高门大户。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留诚敬王府前。
朱漆大门大开,一名温润公子站立门前,年约二十岁。一身锦衣,腰间佩着金丝袋。一旁站一青年,劲装背长剑,脸庞轮廓分明,剑眉凌厉。
“王爷,属下幸不辱命。”头前马车,曾姓青年下来,跪在温润公子身前台阶下。
李仙缘从马车上下来,环视一圈后,看向台阶上温润公子。
“李兄,你我又相见了。”温润公子轻笑。
此人正是当初明朗客栈,请了李仙缘一壶茶之人。
堂堂一介王爷出门亲自相邀,此礼重矣。
“诚王。”李仙缘毫无惊讶,平静拱手行礼,似早知道一般。
诚王就是喜欢李仙缘这份平淡性子,点头轻笑:“既然你我属同辈,又颇有交情,就别叫我王爷了。叫我景同好了。”
李仙缘点头。
“咦?你那位李小姐没跟你来吗。”诚王好似同龄好友一般,与李仙缘交谈。
李仙缘道:“我与李大小姐并不熟,王爷误会了。”
“哦?是吗?”诚王忽挑起一抹饶有趣味的笑意。“李兄舟车劳顿,暂且辛苦了。我为你准备一份厚礼,还望笑纳。”
“厚礼?”
诚王含笑轻拍手掌。不多时,一丫鬟端盘由门后走出。
盘内为一把钥匙。略一思索,便知诚王这礼是何物了。
“诚王有心了。”李仙缘拱手道。
诚王这一招不过是拉拢人的手段。可因之气质温润和蔼,一点也不能令人升起反感。
“只是小礼。对我来说九牛一毛。”
他又道:“你知道,我贵为王爷。且大哥眼线到处都是,若对你太过热情,新京上下定会议论纷纷,对你不利。”
说罢,诚王拿起那串钥匙,边说边放入李仙缘手中。
“我虽有心拉拢,但还不至于将事做死,让李兄你无路可退。那边一切都备齐了,若不嫌弃今后就在那住下吧。这些时日你可在新京逛逛,再作打算。有时候,凡是不是非黑即白的,你说是吧。”
他这番诚意不似作假。起码李仙缘看不出他有故作诚恳之意。
倘若此幕是他有意表演,那城府便太深了。
且他那句话颇有深意。是要李仙缘不要趟这昏水?还是让他游离二人间,雨露均沾,做墙头草。
若真是如此,那便有意思了。诚王邀他而来,却又将他推出去?
“还有,小心……”
诚王忽压低声音,清澈俊目微动,侧向一旁。
一旁,曾姓青年稍后站立。
李仙缘不动神色。顺着他问下去:“小心什么。”
诚王露出一抹会心笑意:“等你回到你的府邸就知小心什么了。”
久站门口太过明显,又交谈几句,李仙缘拱手:“诚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嗯?”诚王长嗯一声,佯装不喜。
李仙缘想了想,抱拳轻笑:“景同兄。”
这回换做诚王发愣,他可不记得李仙缘有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