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夜长昼短。五更天过,已是卯时,天仍暗如昼。
李府亮起灯光,丫鬟家丁开始忙碌。
未要人喊,李仙缘便醒了过来。床榻静躺片刻,掀开暖被起身。
暖炉燃得正旺,哪怕刚醒,离了被子也不觉冷。
一身白净里衣走到门口,李仙缘推开两扇门。
彻骨凉意迎面,引得李仙缘呼吸一滞,通体冰寒。
身后桌上油灯晃荡,将将熄灭。
昨儿阴了一整日,晚上方下起雪来,
抬头,天空昏黄,地面一层晶莹,细小雪粒落下。雪仍在下,一夜未停。
远处庭园,家丁轻扫小径上积雪。沙沙声入耳。
呼出白气,李仙缘使唤微僵的身体关上房门,反身拿起一旁干净叠好的深色长衫。
起得这般早,原因无他,今日要上早朝。
世人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朝亦是如此。天亮得早,早朝便早。若是夏日,想必而更天就要起来了。
离天亮还一个时辰。赶到皇宫就差不多要上朝了。李府离皇宫还不算太远,那些住得偏远的官员,四更天就要早早起来,准备上早朝。冬日如此,更别提夏日了。
李仙缘方穿好厚长衫,将长发束起,门外就传来丫鬟唤声。
“老爷,诚王的马车已经到了,他正在会客堂候着呢。”
吱呀——
李仙缘拉开门,方暖和起的卧房又被寒风席卷。
噗——
细微一声,油灯干净利索别吹灭。
家丁在几丈外庭园清扫积雪。丫鬟持着灯笼照亮门前。
李仙缘伸手接了片雪,随丫鬟穿行廊道庭园,脚踩积雪,发出阵阵嘎吱声。
天色虽黑,可府上丫鬟家丁往来,一片热络。
来至会客堂,门外便见诚王他一身金色织锦缎袄子,挺直背对,微扬看向会客堂正前方一副山水图。好似欣赏画卷——没甚可欣赏的,普通山居图,落款写着有些眼熟的名字。起码李仙缘看不出花来。
琴棋书画,他没一样通的。
听得脚步声,诚王转过身来。眼眸清澈,唇边含笑温文尔雅。
他调笑说:“我以为李兄会因上朝而昼夜难眠”
“我也以为。”李仙缘走进会客堂,身子微暖几分。近日身子愈发乏,觉好似不够睡般。
诚王定睛凝视李仙缘半晌,见他无紧张之意,微颔首道:“马车就在府外候着,李兄请吧。”
“请。”李仙缘点头,一同迈槛而出。
朱门前,兵将排为队列,高头大马,威武挺直,暗纹头盔差着白翎,不同于皇城御林军,却另有其威势。
一匹镶龙纹华丽马车停李府正门前。
贵为诚王,自有其护卫。
文官家候在门旁,与一名将士站一起,束手而立。二人相识,但关系不深,只偶有交谈。
如此多人,如此严寒。细雪飘扬,夜色下,竟没一丝声音发出。只有马匹偶尔甩头响鼻,喷出白气。
不知过去多久,文管家忽然有了动作,面朝门内。
哗啦——
身旁将士微挪动,身上铠甲发出低沉撞击。
就见诚王与李仙缘并肩由门内走来。两名丫鬟提着灯笼相伴。
迈过门槛,打了招呼,文管家躬身问:“老爷,您晌午可还回来?”
“回来回来,上完早朝就把李兄还回来。”李仙缘二人相继迈过门槛走出,诚王笑着接过话茬,二人相继钻入镶着金纹的马车。
哗啦——
那将士跟在二人身后下台阶,翻身上马。
马车中,点着暖炉,红彤彤暖烘烘。驱散周身严寒。李仙缘二人相对而坐。
方坐上不久,马车微晃,周遭马蹄声,已是起程了。
为往外看,李仙缘却知道此时文管家一定站在门口,望向这边。
不过去趟早朝,气氛却好似有去无回一般。
许是贵为王爷,需在外人前保持威严,久之憋坏了。一与李仙缘在一起,诚王便敞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
叙旧之后谈风景。风景之后谈人情。
说了半个时辰,说得李仙缘有了乏意,滔滔不绝的诚王方说起朝堂上需注意之事。
如不可喧哗,不可东张西望。
方嘱托了两句,诚王便又说起了闲事……
恍恍惚惚中,耳边净是诚王声音。李仙缘起了困意不陪他,他便开始自说自话,又哪还有一王爷样子。
迷迷糊糊中,车队来至朝天门。主门不开,车队缓缓悠悠侧门入内,而兵将则全留在了外面。
其余几门也有马车源源赶来,天还未亮中,竟有几分热络。
迷糊中,随太子走了段路,周遭似是全是人。窃窃私语声散开。
“你就在此处站着就好。”诚王轻声道,接着便走开了。
意识朦胧中,不知过去多久,忽听周围催眠的窃窃私语声一静,好似万兽欢腾树林走入一只猛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喊声忽传入耳。
李仙缘一个激灵,睡意驱散大半。环顾周遭,就见上首龙椅坐一中年,黄袍加身,威严满满,不怒自威。
周身黑压压一片人头,具是跪伏的满朝文武。
李仙缘随众人蹲伏下来。
“众卿平身。”
皇帝好似瞎了眼,没看到反应慢半拍的李仙缘。
百官重站起。站最后一排的李仙缘重隐于人群中。
毕竟身体只是十三岁少年,并没多高。身前黑压压一排,跳起来也看不到皇上——皇上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