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第一平台之上的李仙缘忽有所感,抬头望天。
每九十九阶就有一平台,想来是怕有人摔倒,从山顶直滚到山脚。
天空乌云密布,清凉之风吹过,衣袍抖动,山下树叶哗哗作响,荡起圈圈涟漪。
一抹浅浅朱红印记在眉间浮现,不过几息便又隐去。李仙缘自然不知,却感到眉间泛起丝丝热意,伸手触摸,什么也没有。
望了眼身前,台阶上零星几道身影。望了眼身后,有少年少女走上来。
微托了托背后竹筒,李仙缘迈步继续。
许是心理作用,许是体质的确在变差。爬到一半李仙缘便觉双腿发软,面颊惨白唇无血色。而这时无论身前身后的其他人都面色如常。衬托的他有如柔弱公子。
脚下踏了个空,忙稳住身形才没让自己滚下。李仙缘驻足,打算暂且歇息片刻。
方一停下,额头便沁出密麻汗珠,后背更是被汗水沁透无数次,被风吹干无数次。
有后来人赶上,是个翩翩少年,好奇望来拱手道:“可需要帮助?”
李仙缘摆手道谢,少年客套几番,超过李仙缘继续攀登。
此处风景颇好,一眼望去青山连绵,远处飞鸿仙鹤。
休息一刻,李仙缘起身,抿着嘴唇,拖动胀疼的双腿,一步一步继续向山顶爬去。
若连这点意志都没有,谈何修仙。
李仙缘即将爬上三十六段台阶,时辰已是正午,不过天色依旧阴沉。
还剩最后十几阶,李仙缘驻足,擦掉额头浮现的冷汗,又将发丝归拢,方才迈步踏上最后台阶,出现北斗派山门前。
山门高三丈,飞檐斗拱碧瓦朱甍,高挂牌匾上北斗派三字深深刻入石中。门后先是一块巨大青石平台,后方建筑连绵。
两名北斗派弟子一左一右站立,具是青年,身着灰色道袍,袖口印北斗七星。
李仙缘吐出口浊气。向前几步远离台阶,免得站立不稳滚下去。随即他从包袱中拿出高善终所写之信递给一名弟子。
“劳烦将此信交给马永丰师兄。”李仙缘不识他,但叫师兄总没错。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接信那人点头:“这位师叔请稍等。”说罢转身跑入门内。
师叔?李仙缘微怔。有几分明了。想来这位马永丰身份颇高,自己唤他师兄,被这些弟子当成马永丰同辈了。
修士随性。尤其是那些修为高、成了神仙那票人。在门派、天庭待着无事,总会下凡入世找些事做,美名其曰修心,实则是在玩。
最有名气的便是那吕洞宾了。玉帝好似也不管他,整日在凡间肆意妄为。故凡间故事也是他的流传最多。
如变成蟒精吓唬纯阳派山下的村民,纯阳派弟子赶到发现是自己祖师爷在玩,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如和一名武林好汉结伴而行半月,到最后哪个武林人士也没发现异样。亦或是变成一女子跑到青楼卖唱。更甚者是变成女子和一负心汉成亲。将他骗的人财两空拂袖而走。
大概是他起的坏头,不少大能神仙纷纷如此。如变成青牛跑去耕地,突然口吐人言把那家农户吓个够呛。亦或是为老不尊的老太婆神仙变成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跑到书院勾搭那些秀才。
因此谁也不知朝夕相处朋友是谁,或许就是个神仙假扮的?李仙缘倒也想过小青有这嫌疑,不过随即抹去。小青天天吃草黄豆,哪个神仙这么拼。
李仙缘就被这二名弟子当成了这种存在。他气质出尘,眉间一点残缺梅花墨印更是有如谪仙,说是普通人想来无人信。
不多时那弟子跑回来,对李仙缘恭敬道:“师叔,马师伯唤您进去。”
“……”李仙缘一言未发,点头跟在后面。
平台上站有百名少年少女,准备测试是否具有灵根。此环将刷下近半的人数。毕竟除了那些拜师的,还有许多是碰碰运气看自己是否身具灵根。
李仙缘被引领着从平台一侧穿过,复行一刻钟来至后山一处木楼前。
“师叔,马师伯就在里面。”弟子驻足,伸手指到。
李仙缘点头道谢,双腿微颤迈步踏上木梯,伸手叩门。
“请进。”一道低沉嗓音从门内穿出。
李仙缘推门,见一席道袍青年盘坐矮桌,手持白字落于棋盘。侧脸对李仙缘。
他对面无人,不知在和谁博弈。只是就见他又抓起黑子,落于棋盘上。
香炉青烟袅袅,弥漫房中有若仙气。
“请坐。”落下黑子,马永丰转头一指矮桌对面蒲团。
李仙缘转身关门,来到马永丰对面坐下。眉头微微一蹙,腿胀得要命。
他抬头,看到马永丰模样一愣。原因无他,这居然是个中年人。
那高善终也不过二十多岁,也不知是如何认识他的。中年人看上去身份不低。
“高善终是我当年游历时遇到的,那时他是个少年,性子执拗。也正是如此之后才救了我一命。我欠他一人情,本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还上了。”中年人看出李仙缘所想,几分感慨。
“他现在如何?”
李仙缘答:“武侯城外看守义庄。离此有五百里。”
他心中微触动。他没想到高善终就这么轻易把人情送给了自己。
中年人拿起装棋子的碗推到李仙缘面前。
“我不会下。”李仙缘道。
“人天生便什么都不会,学了才挪为己用。”中年人看了李仙缘一眼,落下白子。意有所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