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迎面袭来的掌风突然消失,乃知刘驽并无敌意,于是紧跟着要收剑。
可他在刚才这一剑中灌注了全身劲力,剑势迅猛,若想收回已是万分之难。
剑华不受他的控制,向前方的刘驽直劈而出,炽亮如同罡虹。
刘驽不慌不忙,右手平举,单掌向前推出,气浪接踵而至,将刺来的剑华裹挟其中。
一阵激撞之后,浪声停歇,剑华消融。
那人见状吃惊地立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来。
刘驽收招吐息,淡淡地说道:“肖大侠,是你。”
肖苍蓝这才回过神来,用他失去食指的右手紧握住剑柄,奋力将剑刃往鞘中一送。
只听锵啷一声,寒芒彻底隐入鞘中,随之而来的是他的一声叹息,“刘少侠,我奉命来雍州办事,与你并无关联。你武功进境神速,比前几日我们相见时又高出许多,我绝非你的敌手,又怎会与你作对?”
他与米斗会雍州分舵的这些人本就互相看不上,只觉这些人都死了正好省事,竟连一句声讨的话都不愿替他们说。
刘驽将这些尽皆看在眼里,他苦笑一声,旁人怎能知道他所谓的武功“进境神速”,乃是以炁对肌体和生命的侵蚀为代价,就好像在体内种下了一颗随时会崩坏的毒瘤。
“肖大侠过誉了,你为何带着人半夜三更跟踪张德芳?”他直接了当地问道,并未打算给对方留下转圜的余地。
肖苍蓝仰头叹了口气,接着苦恼地摇了摇头,“抱歉,无可奉告。”
他身受袁总舵主特别信任,千里迢迢来到这雍州,乃是为了立功,而非出卖米斗会。
刘驽料定此事与米斗会某个见不得光的计划有关,静静地望着他,“肖大侠,刚刚死的这些人可都是米斗会雍州分舵的人?肖大侠没有他们在旁牵制,从此无牵无挂,不如就此和米斗会来个了断!”
肖苍蓝右手在腰间剑柄上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尽管右手短缺一根手指,却是他用的最习惯的一只手,正如他多年来对袁总舵主的忠诚一般,难以改变。
他抬头望向刘驽,目光坚定,“肖某进入米斗会已逾二十年,袁总舵主待我恩重如山,让我对不起米斗会,请恕我实在难以做到。这样的话,还请刘少侠今后都不要说。”
说完,他转身欲走。
刘驽没有拦下此人,默许其从身边穿过。
他望着此人的背影,不禁问了句,“肖大侠此番跟踪张德芳,是否为了搅和官兵与义军之间的战事,这样做对米斗会真的有好处吗?”
肖苍蓝没有回头,但仍是答了他的话,“我不知道,一切皆是奉袁总舵主的命令行事。”
刘驽紧盯着他的背影,“那肖大侠有没有想到,雍州地处关陇,此地人口密集,有百姓逾百万户,若生战乱,恐怕遭殃得将是无数条无辜性命。你真的愿意为了袁龙城一人的野心,违背自己的良心吗?”
肖苍蓝听了他的话后,肩头一颤。月光下,他的发髻苍白如雪,即便看不见面孔,仍能感受到他内心中的那股冷清之意。
他仍旧没有转过身,只是停下脚步,缓缓说道:“刘少侠,我们袁总舵主乃是不世奇才,如今天下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适合做这皇帝。只要他肯用我,我必会竭诚报效,死而后已。至于你所说的良心,我认为这就是良心。”
刘驽见他眼角微张,知此人已是在生气。即便如此,他并未打算在言语上退缩,缓缓道:“肖大侠,雍州若失,义军必攻长安,如此李唐成了笼中孤鸟,危在旦夕。听说那黄巢和王仙芝皆是心狠手辣之徒,南下广州时便已杀了不少人,若是容他们打进长安,必会效防昔年项羽攻入咸阳后火焚阿房宫的故事,届时百万生灵涂炭,百姓哀嚎遍野,肖大侠又于心何忍?”
肖苍蓝将目光移向别处,不再看他,口中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只是个做事的人。至于天下大事,可由不得我来掌握。”
“当年的肖大侠可并不是这样的,你为了防止吐蕃吞并契丹草原,从北面威胁国家,不顾朝廷和米斗会之间的嫌隙,千里迢迢地替我传信给大唐单于都护府,那时候的你又是何等英雄气概。”或许是因为对此人心存感恩,刘驽没有放弃劝说。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肖苍蓝说着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将两片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刘驽将此情形看在眼里,继续道:“袁龙城想让朝廷和义军鹬蚌相争,自己再渔翁得利,可如此做手段未免太毒辣了些。”
“你就别说了!袁总舵主乃是圣人之躯,还请刘少侠口上留德。”肖苍蓝蓦然转身,左手握住剑柄,那姿态像是不惜一战。
“既然肖大侠心中已有定见,那晚生就不多说了。”刘驽黯然一笑,“慢走!”
肖苍蓝听后松了一口气,松开紧握剑柄的左手。他用手指在剑柄上轻轻弹了弹,接着抬起头,“刘少侠,若是你有闲暇,不妨来成都走一趟,到我们米斗会的蜀中总舵坐一坐。若你有幸见到袁总舵主的真人,听几句他老人家的教诲,便决然不会是现在这般想法。”
刘驽长长叹了一口气,朝肖苍蓝作了一揖,“成都那么远,我就不去了。昔日肖大侠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我也已报清。此后若能再次相见,你仍然效忠你的袁总舵主,而我依旧坚持我的主张,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肖苍蓝听后一阵唏嘘,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