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腾受到的苦头不多,受到的惊吓却不少,回家之后一连几天起不来床,大家都说是他孝子,父亲伤重卧床,他也要感同身受。
崔腾身边的仆人却另有看法,觉得主人其实还在怀念张琴言,再加上过去一段时间里连番受到惊吓,使得整个人恍恍惚惚。
母亲来看过他,除了叹息什么忙也帮不上,她现在是崔府真正的女主人了,反而比从前更不知所措,“过两天要给老君发丧,御医说你父亲还是不能起床,你是长孙,老君又那么喜欢你……”
“母亲,我会好起来的。”崔腾反过来还得安慰母亲,“实在不行,让人把我架起来,总之我会给老君尽孝,不能让外人笑话咱们崔家。”
儿子病怏怏的,崔母心疼不已,御医说崔腾得的是心病,吃药只是辅助,还得有人开导,崔母自己没办法,只好求助他人。
皇帝和皇后都派人来探望过,张有才是皇帝的亲信之人,他的到来让崔腾兴奋了一小会,但也只是一小会,人一走,又变得有气无力。
崔腾的诸多朋友全来过,或奉承,或逗笑,或豪爽,或促膝长谈,效果都不明显。
只有狐朋狗友谈起京城新近成名的几位美女时,崔腾眼睛一亮,一度坐了起来,心中跃跃欲试,想要下床穿衣,一块去寻花问柳。
可是只要一想到张琴言,所有雄心壮志瞬间化为乌有,他现在见不得琴、听不得“张”、“言”二字,看见太监张有才,他忍不住流过两滴泪,将张有才吓了一跳。
新年将近,别人家一派欢欣气象,崔府仍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最后是平恩侯夫出了一个主意:“要说劝导人心这种事,名医未必有用,自己家也是灯下黑,非得找一个聪明伶俐的人才说得通。”
她推荐的是东海王。
崔母写信,平恩侯夫人亲自去请了三次,东海王终于勉强同意。老君是东海王的外祖母,对小时候的他一直宠爱异常,东海王于是以助丧的名义来到崔府。
崔腾躺在床上哼哼哑哑,像是呼吸不畅,又像是在唱小曲儿,只是走调严重,谁都听不懂。
东海王也听不懂,一进屋就向床上拱手道:“恭喜你啊,崔二。”
崔腾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来者,继续哼哼,过了一会,见东海王不往下说,他有点急了,示意仆人扶自己起来,靠着旁边叠好的被褥,问道:“崔家流年不利,一堆倒霉事儿,我又病成这样,何喜之有?”
正在屋子里东瞧西看的东海王走到床边,笑道:“你病成这个样子都没死,岂不值得庆贺?”
崔腾怒目而视,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东海王,你来讨打是不是?谁请你来的?我连你们一块收拾。”
东海王点点头,“果不其然,我就猜你是装病,让我一下子就诈出真相。”
崔腾气得几乎要晕过去,推开仆人,真的下地站了起来,可他卧床太久,身子又虚,起得过猛,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再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重新躺下,面前还站着笑呵呵的东海王。
“你怎么还在?”
东海王向仆人道:“出去,我们哥俩儿闲谈一会。”
仆人不敢走,东海王道:“崔二,你敢不敢单独跟我说话?”
“滚!”崔腾怒喝道,也不知是对说的,仆人自觉领受,匆匆走出去。
“来吧,你想说什么?笑话我,还是挑衅?都说出来吧,我受得了。”崔腾挺脖说道,神情比平时的确好不少。
东海王却收起笑容,“我知道你为什么卧床不起,还知道你这样做很愚蠢。”
“你知道个屁!”崔腾忍不住冒出脏话,“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当儿子的还不能为父亲……”
东海王严肃地摇头,“我是你的表弟,咱们从小生活在一起,你起不来床,与舅舅无关。”
崔腾脸一红,“我忘了你是在崔家长大的。没错,我是为一个女人起不来床,怎么着?唉,人间至美,说没就没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怎么狠得下心?跟着我要什么有什么,为何还要帮助刺客?”
崔腾挠挠头,满脸困惑。
东海王却觉得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她是江湖人,早年间必定欠了大人情,只能用命来还。”
“跟我说啊,几条命我都出得起,只要她没事。”
东海王再次摇头。
“你不相信我?告诉你,除了自家人,还有陛下,别人的命我都不在乎。唉,为什么没人要你的命呢?拿你换张琴言,多好啊。”
东海王大笑,随后还是摇头,“不对,你卧床不起与张琴言只有一点关系。”
崔腾真的糊涂了,“你在胡说什么,难道我还不如你了解自己?”
“当局者迷。”东海王不以为然地说,转身走开,拿起桌上的小物件,看看又放下。
崔腾还在等着,恼火地说:“你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毛病?有话别说半截啊。”
东海王回到床前,“我先问你一件事情,你如实回答,然后我再告诉你为何所迷。”
“对你,我可不保证说实话,不过你问吧。”
“陛下为什么放过崔家?”
“因为崔家无罪。”崔腾马上道。
“果然无罪?”
崔腾犹豫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里没有外人,咱们私下说,陛下对舅舅执掌南军一直存有戒心,这总没错吧?”
崔腾不吱声,也不做任何表情,要说戒心,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