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颀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问了地点,说稍后他也会带着人马前去帮忙。
两人从驿馆里出来,牛老三早已等候多时。待到陈若兰上了马车,牛老三吆喝一声便驱车原路返回。
之前陈若兰来驿馆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忐忑,此时离去,却是心情通畅再无阻隔。
有黎公子在……真好,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坐在车内。少女忍不住掀起窗帘,往马背上的少年望去。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缰绳,孔武有力。望着他坚挺的背影,少女一双如水的眸子之中,竟有一丝难得的柔情。
她痴痴的望了半晌,这才猛然惊醒,似乎对自己的心境也有所察觉。
想到自己命运坎坷,前途渺茫,少女顿时又有些黯然,忍不住叹了一声。
她早已发下重誓,在大仇得报之前,再不为任何儿女私情所牵绊,只是那情根,不知何时起却已悄悄结下,并慢慢向上生长。
这种悄悄,甚至让人无法察觉,自然也无从抵挡。
唉,书上都说,****一物最是无声无息,让人难以防备,她以前从来不信,只是现在,却由不得她不信了。
正在感伤间,少女忽然想到一事,轻声唤道:“黎公子……”
马背上的少年耳朵很灵,听到声音蓦然回首,注视着车窗内的美丽脸孔:“什么事?”
“黎公子,那块地的事情,方才你是不是忘记向高大人提起了?”
黎青山粲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放心吧陈姑娘,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记?这块地我们志在必得,不过,得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向高大人提起,才能一击必中。太早说了,未必是好事。”
他阳光般的笑容让少女有些心动,陈若兰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少女心思,连忙点点头掩饰过去。
她向来眼高于顶,寻常男子哪里能入得她的眼中,只是这位黎公子,当真……是个奇特的男子。
这样的男子,她以前真的从未见过。
酱油,舔砖,瓢虫,这些本事,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极为惊人,而他,却好像根本没把这些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酱油和舔砖倒还好,至少还想着如何进行商业上的开发,瓢虫的法子,他却是无遮无掩,一下子就给甩了出去,甩给天下那些可怜的农户们,告诉他们法子,让他们自己去消灭蚜虫。
若是有心机的人,靠着这个法子,不知道得赚多少钱。比如那位宋布仁,这法子若是他想出来的,只怕打死他,他也不会轻易泄露半句。
相比于他的这份善心,陈若兰很是惭愧。虽然在这次蚜灾的事情上,她看起来像是不遗余力的行善,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如此尽心尽力,除了善心之外,还有一份私心。
她有她自己的理由。
她的敌人过于强大,强大到她根本无法撼动分毫,所以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隋国。
大隋的强大,对她来说,就是她自己的强大,任何可以给这个年轻帝国带去养分、带去力量、带去积蓄的事情,她都乐见其成,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努力推进、促成。
比如,上次的舔砖,还有这次的瓢虫,这两个东西对她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越了商业和行善的范畴。
对她来说,这都是漫长复仇路的小小一步。
而这些,全是依靠眼前的这个少年,她才有可能办到。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究竟是感激,还是……爱慕?
抑或是佩服?
因为这段日子的相处以来,她早已发现,黎青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极有策略,这种策略甚至连她也自叹不如。
比如今天这狗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为什么黎青山不让她在高颀面前提起,那狗可能是被人诱到此处。
一旦高颀知道了这个信息,她的铺子就成了这狗来到橘香驿的直接原因,依照高颀的性子,他虽然不一定会迁怒,却也难说得很。
更重要的是,那样的话,这狗就成了铺子独有的问题,高颀若是出手相助,便是帮她和黎青山除狗,若是成功,他们便欠了高颀一个大人情。
而现在,被黎青山一说,这狗就成了橘香驿的公敌,高颀除狗是职责所在,而她与黎青山,则变成了帮忙除狗的热心公民。
若是能成功除去此狗,高颀就欠了他们一个大人情。
一来一回,这两者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所以她从心底里佩服黎青山,佩服他对事情恰到好处的掌控。
明明是坏事,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它变成一件好事。
这看起来好像极为简单,可是陈若兰心里非常清楚,没有过人的智慧,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的。
女人,尤其是聪慧、优秀的女人,是不是只喜欢比自己更聪慧、更优秀的男子?
陈若兰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在黎青山出现之前,她的生命中,还未曾遇到过这样的男子。
这样的男子,在她以后的生命中,应该也遇不到第二个了吧?
马车一路颠簸,车厢内的少女胡乱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多时,竟想到自己那位刁蛮的妹妹身上来。
这小丫头,虽然天天臭小子臭小子的叫,不过,她似乎也喜欢上这个臭小子了,真是愁人……